“唉,”裴俭说道,“如今是皇后娘娘掌权,我遇丧在家,现在您又致仕了,偌大的朝堂,怕是无人可以制衡了。”
“宽心些,”他劝道,“为臣等,尽好本分职责即可,剩下的事,就不是我等可以左右的了,静观其变即可,情况也许没您想得那么糟。”
“希望如此吧!”
两人正在说着话,突然有一个年约十一二岁的女孩走上前来,“爹爹!”
“秀儿,爹爹在谈事,你在旁稍等一会儿。”裴俭无奈道。
“今天明明说好了要陪我去踏青的,结果不是这个事,就是那个事,”女孩有些不满,“再等,太阳都落山了!”
“秀儿,不要胡闹!”父亲呵斥她道,“平时父亲是怎么教你的?见到长辈不行礼么?”
“哦……我没看到嘛……”女孩的情绪有些低落,“要是哥哥在,我也不麻烦你了。”
“唉……”裴俭叹了一口气,不忍再去苛责。
“无妨无妨,”陶潜笑道,“这是您的幼女么?”
“是!正是小女裴姝秀,平日里都让我给惯坏了,让您见笑了。”
“小女子……”他从怀里掏出一串七彩的珍珠手链,“爷爷耽误了你的时间,给你赔罪如何?”
裴姝秀的眼睛顿时亮了,她看向了父亲,露出央求的神色。
“这太贵重了……”裴俭婉拒道,“不敢受如此重礼。”
裴氏也是京城中有名的高门世家,裴俭是当代裴氏的家主,连他都说贵重,由此可见此物的价值连城。
“无妨无妨,我都是半个身子要入土的人了,此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对我又有何用呢?”他把手链交到了女孩的手上,“小女子,现在可开心些了?”
“嗯!”裴姝秀把手链戴在了手上,露出两个小虎牙,“开心死了!”
陶潜大笑起来。
就在笑声中,一个人影向他们走近了些,“晚辈拜见陶公!”
陶潜向右一望,也是微笑,说道:“想当年,我初入长安,第一个见到的就是姜国公,如今,在长安的最后一日,见到的是姜国公的儿子,此天命也,吾知足矣!”
这是上天的安排啊,我知足了。
姜安世再拜:“家父在时,时常听他谈起陶公,说是生平知己,此番有缘,能见陶公一面,三生有幸!”
他又和裴俭见礼道:“裴公,一别多年,没想到今日却是在此相见。”
“安世兄!”裴俭笑道,“上次相见,我们还是新婚不久,这次相见,我们却都是带着孩子来的。”
两人都是大笑。
在父亲的引见下,姜成华、姜阳、姜亦安都上前来见礼,裴秀姝年纪虽小,但光彩照人,又戴着陶潜刚送的七彩珍珠手链,姜亦安上前的时候,看得眼睛都直了。
姜成华和姜阳都是在偷笑,不经意间彼此触了一眼,似乎有些尴尬,又各自别开了。
“好了!诸位!老朽还要赶路,不然怕是天黑前到不了驿站了,”陶潜说道,“告辞!”
“陶公慢行!”众人向他行礼。
陶潜登上了车,车驾又缓缓向东行驶了。
过了片刻,车驾内突然响起了歌声: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
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
……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1]
“陶公真绝代了!”
众人都是一阵感慨。
[1] 引用自陶渊明《归园田居(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