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枞信了,不知是否是因为上天给了谢融所有的苦难,所以将裴咒带到其面前,来摧毁这最后摇摇欲坠、于污泥中盛开的白莲。
裴咒没有良心,他只将旁人当成自己往上爬的垫脚石,甚至不惜用命去搏。
谢枞却一日日沦陷在这人的陷阱之中。
大燕多兴断袖之癖,裴咒又是这谢家后院的人,本就是被戴上了清晰的帽子,他知这位五皇子韬光韫玉便是为了不争不夺,这般性子便注定了其易受感情负累。
而他吞炭漆身、抱冤雪耻,首先要保住的便是自己这条命。
虽谢融未曾言说,但这个弟弟在其心中地位定然不低,众人皆知先后疼爱幼子,与这位身有残疾的长子貌合神离,却不知谢枞曾多次救其性命,当然这些密辛皆是他于府中偶然探得。
那日谢融正因裴案在朝堂上公然出言抵抗他,而气急败坏,院中侍奉之人皆惴惴不安,唯恐被波及的便是自身。
谢枞恰巧来府中与裴咒商议诗会之事,便在知此事后随谢融身边的亲近侍从去了前院,而因为事发紧急裴咒也随之而来,旁人或许不知,但因天生长在乡野随猎户学过狩猎,他的耳力比一般人都要好。
书房中二人的谈话,基本上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而恼羞成怒下,便会口不择言,“谢枞你不要以为幼时几次护我性命,便觉自己能一而再而三的左右本宫的决定,若非是你,本宫不会落得之前那般境地,你以为你做这些就是为吕氏抵债吗,做梦!”
而当今陛下先后便姓吕,名吕遂徽。
那日与他一同出了院门,一向端方自持的小皇子难得失神多次,面色十分勉强。
裴咒最是会察言观色之辈,结合那些模糊的话语,便能将这对兄弟之间的情况猜个八九不离十。
谢枞自小不缺爱,受到最正统的皇室教导,天生就是贵胄,敢想敢做,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故而那些所谓的帝王心术和后宫争斗无法撼动这人的心思,这一生不求帝位荣华,但求问心无愧。
而谢融便不同了,对方曾被迫忍受这宫中最残酷的教导,无人可信,无人护他,长久的缺乏安全感,让这人早就失了信任的能力,那些气急之言有几分真有几分假,怕是只有自己知道,即便这个弟弟只不过是这场皇室之争无辜的牵连者。
两人这些年之所以能安然无恙的处着,也都因谢枞的忍让,谢融不顾生死,追求权势,谢枞便在身边等他,支持他,纵使违背了自己的初衷。
但是长久以来,这样不对等的关系终究会有破碎的那一日,就像是选择救他,谢枞后来见他的眼神,反而他自己更像是那个溺水之人,因为拉不起自己,所以想去拉别人。
内心深处的煎熬无人可知,无人诉说,这便是一个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