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毫无疑问是后者。
而如果后者日渐蔚然成风,就必然会挤占前者的生态位——这就像公开考生答卷能很好抑制科举考试舞弊一样,群众的监督永远是最有用的防腐剂。
因为如果大家都烂,君王也只能从一堆臭鱼烂虾里挑选一个稍微不那么臭的,但当其他官员的升迁都是靠实打实的政绩,独有小部分官员认真数起履历来简直去哪儿哪儿的地皮都被刮三层的时候,即便那小部分官员能厚颜做官,君王总不是傻的呀。
“阿娘。”楚湘笑着抬头看徐影,“我说得对么?”
徐影笑着点头,强压下了对自己这一双儿女要是打起来了该怎么办哟的担忧,笑着揉揉楚湘的脑袋,再教育兄妹俩:“不知道先生有没有教过,但都说到这里了,阿娘还是提醒你们一下。”
“什么呀?”两小只都看向徐影。
徐影便道:“无论什么时候你们发现了一个制度出了问题,最优的改革时间永远是现在。”
“啊?”
“就像此次新科进士被留下来学怎么做父母官的事。”徐影道,“阿娘发现了新科进士们竟然只知高谈阔论,不知民生疾苦,那阿娘自己就立刻把这个弊端改了,绝不会留给后人。”
楚瑜咬了咬嘴唇,道:“这是阿娘疼儿臣。”——一个小细节,是儿臣,不是我们。
“不。”徐影温柔地搂住了自己的一双儿女,“是因为一旦留给后人,后人就会面临所谓的‘祖宗之法’,而一旦后人也怕了不改,再往后世传,更后头一些的儿孙们就会面临更大更不好改的‘祖宗之法’,一代一代的所谓祖宗之法下去,麻烦只会越来越大。”
徐影说到这里,轻声叹息:“阿娘不会在公开场合说你们能随意改变祖宗之法——这会戳了读书人们的肺管子,毕竟他们都还在拿着千年前的四书五经在硬读,但咱们母子私下说话,就得把话说明白,如果祖宗之法已经明显不合适了,就尽管改。”
因为时代就是变化的,没有圣人能预言百年千年之后的情况,与其写下个什么《XX宝训》传诸后世严令后人阅读并背诵全文且严格遵循,还不如让他们自己学会因地制宜。
楚瑜小小声道:“可是阿娘,若是子孙不肖呢?”——也不知道小小年纪怎么就可以开始考虑子孙的事情了。
但也不得不承认,若是子孙脑子不清楚,看不清局势然后瞎改政治制度,还不如先辈们弄出一套规则来让子孙遵循呢。
至少天下能掉得慢点,万一大魏就是有出个中兴之主的好运,能再续大魏国祚呢。
徐影失笑:“天下何曾是我们的天下呢?”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这句话都说烂了。
我们没办法永永远远地守着皇位过日子的,倘若子孙一直脑子清楚倒也罢了,真要做了什么稀里糊涂的昏君,与其让他以君王的身份用祖宗成法保有帝位屠戮百姓,还不如一通瞎改整得人心离散然后改朝换代得了。
至少昏君昏得够严重够彻底,亡国就亡得够快,百姓们还能落得个长痛不如短痛,硬要苟个三五代半死不活的,对百姓伤害更大。
两小只听得都很认真,末了,听着徐影对皇位的态度,都乖乖点了头:“儿臣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