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顾绮墨的回答就是很歹毒的自学，徐影细问那你学的时候就不觉得痛苦吗？里面真的有乐趣吗？

不痛苦，有乐趣。

算学是美的呀。

勾三股四弦五很美，割圆术一点一点逼近圆周率的真相很美，九章算术摊开来，从第一题道题算到最后一道，那其实像是在最顶级的花园里看着一朵又一朵花绽放，谁不流连忘返呢。

徐影无法理解。

但她很担心这样的孩子拿来考科举会不会水土不服，就像柴尚书那个至今连个秀才都不是的儿子一样。

所以她问，那……你对四书五经怎么看呢？

也是美的。

“先贤的思想很有趣，整体明白了先贤到底在想什么，其实也不算无趣，但是……”顾绮墨有一点点的紧张，小声给徐影说，“臣女可以说实话吗？”

徐影：“但说无妨。”

“没有算学美。”

因为数学是不会错的，只要是十进制，谁来了算圆周率都是那个结果，只要勾三股四就绝对不会是弦六。

但圣人是会错的，比如孔子就力主恢复周礼，战国时的王们脑子都很清楚，没支持这么离谱的政策，后来大汉的天下没那么铁桶江山了，王莽就试图恢复周礼，新朝很快成为了一个笑话而王莽更是飞快变成一坨臭狗屎；孔子极力反对子产铸刑鼎，可到现在事实证明法律公开了就是比保密要更能让民众知道该如何行事……

也不只是孔子，诸子百家，各有各的长处，也各有各的短板，他们的主张看上去似乎是一件华丽的衣裳，但细看下来衣服上有好多虫洞。

算学就不是，它相比于用言语、用道德、用阴阳术……反正是各种各样的东西来粉饰出来的理论来说堪称简陋，但细看下来每个结构都是严谨的，千年之前如此，千年之后也是如此。

绝对的正确，其本身就很吸引聪明人。

“但，算学和儒学也没法这么比……”顾绮墨还是往回挽了挽儒教的尊的，“算学虽然可以具体到丈量田亩多少山峰高低，也可以拿来算店铺是否盈利，家中收支几何，但它究竟不是琢磨人的学问，但儒学却是。”

数字不会骗人，也没有道德，每个指标都可以量化，只要是按照规则来进行的计算，对错都会非常明朗，天王老子来了数字都是这样的，文人们一个个避算学如虎，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东西才有他们追求了一辈子的风骨和原则。

但人不是，人是复杂的，性善论和性恶论都各有拥虿，又无法证伪，严刑峻法曾经缔造了强大的秦国，但简单的约法三章也给了西汉活力，这样的不确定给了政治手腕的施展空间，而政治权力又能带来无尽的快感，所以才自然而然引来各路英雄竞折腰。

但总之，顾绮墨不会排斥知识，并不觉得算学就比儒学高尚，也不会觉得做官就没有皓首穷经尊贵，反正有一个自己没有了解过的东西，她就会愿意去了解了解，等真正明白了之后，才会去评价这个东西到底是否有趣。

有幸，研究人和社会的知识在她了解了之后，虽然不如算学准确，但也还算可以。

#凑合能学（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