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陵城还是那个圣陵城,广场还是那个广场,可上面的百姓人群,已经又是另一番光景。
如果说之前的人们是生长的稻谷,虽然每一个都像是被风雨吹打过的无精打采,但好歹还留有一丝人样,至少他们的根还留在土里,还有继续存活的根本。
而现在,明显的有谁过来过,拿着一把巨大的锄头将这些稻谷一番收割,连根拔起,人们变成了残留在地里的碎枝断叶,被鞭打成东倒西歪,没有了一丝生机,只剩下徒留在太阳底下的干煸和自生自灭的死寂。
飘荡在空中如稻谷尘埃朦胧着的烟雾,对死亡熟悉的他一眼就认出了他的真面目,那是死神曾停留在此的盘旋。
经过这一番惨不忍睹,于天更加庆幸,他自己回来了。
于天脸上蒙着一个黑色的面纱,躲在远处的高树之上,俯瞰过广场下方的情况。
除了一蹶不振的死气沉沉,周围还蒙上了一层肃杀的紧张,防守也更加的严密,在广场的外围站立了两道士兵组成的人墙,他们背靠背着一面朝里一面朝外,将里里外外的所有风吹草动都监视的无缝可藏。
除此之外,并没有看出周围有何异常之处。
在广场中心的那个高台之上,正有一个士兵借着扩音晶灵石在大声的宣读着东西,不管其他人是不是在听,只是机械性的重复着那几段文字。
“我知道你在那里,赶紧现身吧,每过一刻钟的时间我就会斩杀一人,为你的行为和拖延所戴罪,你要知道,这些人都是为你而死的。
如果你手上不想再沾染更多的鲜血,那就赶紧过来认罪,冥神或许会赦免于你。
但是如果你依然坐视不管,敢做不敢当,那只有让这些无辜的百姓来替你承受了,你良心何忍……”
这些台词自然是读给于天听的。
虽然大火是亓冥道人预谋并实施的,但他将此事推脱给了杀死高诸和广场散财的那人,让他罪加一等,也是亓冥道人对于天胆大妄为的行为气愤的所在。
亓冥道人似乎也摸透了于天的心思,既然能够做出劫富济贫的高尚行为,既然抢到钱财之后还铁面无私的将其分发给众人,说明这人有着足够的怜悯,有着心怀百姓的仁慈。
这是什么人才能够做出来的举动,是嫉恶如仇愤世嫉俗之正义高尚者才能够做出来的,而这,也成为了逮住此人最好的诱饵。
既然你如此的关心百姓,那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去,尤其还是因你而死,到时候,你一定会出来。
这个是一点,另外一点就是亓冥道人扩充白冥军,让他们出去,不单单是去抓逃出的百姓,也是散播消息,告诉那人,有无辜的人正在为你的罪恶买单和受罚,亓冥道人有理由相信,只要那人听到消息,就一定回来。
“这亓冥道人还真是卑鄙,竟然用这种办法来逼迫自己。”
于天心中闪过一丝念想,不由的对亓冥道人在心底又生出几分致死的恨意,肆意杀害无辜人的性命,真的是罄竹难书。
站在高台之上的人依然高声的朗诵着,这时在静谧的人群当中,突然窜出两名士兵,就近的从广场中央拉出一个人来,向着高台的方向走去。
那人双脚拖地,被两名士兵空空的架着,就好像已经是一个死人一样。
这人原本是一个庄稼汉,战乱的时候趁着石正严的军队血洗村庄之前带着一家老小跑了出来,经过千辛万苦终于是来到了圣陵城脚下。
原本想着烧拜冥神祈求其恩宠和保佑,却因为没有进城钱财没能一睹冥神的真容,谁知道这时候已经被烈火焚身,不辨其真。
自己一家人被夹在黑冥军和血狼军之间进退不得,只得守在圣陵城之外,可是亓冥道人迟迟的不发救灾物资,自己年迈的母亲终是没能熬过那烈日当头的焦阳和饥饿,被黑冥军和拖到荒郊野外去了。
自己作为不孝子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自己的母亲横尸荒野,尸骨未寒。自己也想着以死了命,可无奈还有妻小,为了她们自己不能这样的自私。
但是亓冥道人不施以援助,自己这一家子只能是活活等死。
就在孩子奄奄一息的时候,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向着众人散发钱财,本想着这是冥神派来救助自己一家的救星,可怎奈在众人争相抢夺的时候自己和妻小走散了,而当费尽心思的找到她们的时候,早已是阴阳相隔,泪眼纵横。
如今自己又被抓到广场之上,自己早已是无牵无挂,可谓是不知生死,再加上广场上时时响起的如催命鬼一般的宣朗和被行刑之人的哀嚎,使得他的三魂又丢走了两分,如今只是一个麻木无知不省人事只剩下游离气息的一具行尸走肉了。
那人被拖到刽子手的身边,重重的摔在地上,那声响亮的“嗵”的一声让下面那些噤若寒蝉的人,即便在心中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听着那声死亡镰刀落下的哀嚎,也是如惊弓之鸟一般猝不及防的颤抖了一声。
“再等等。”子阳感受到于天蓄势待发的模样,在心底叮嘱了一句。此时虽然我们在暗,可是对方也在暗,明面上看不出这边广场上有任何的异常,但是越是这样越是让他心里有些不安。
而台上倒下的人只是被重重的摔在了摔地上,像个死人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在刽子手口中含着烈酒大口了朝着大刀吐了一口后,便将那人的头枕在断头案上,摆好了姿势找准了位置准备行刑。
“慢着!”
这时在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喝止之声,就像是一声响亮的钟鸣,在试着惊醒众生的同时,也是将刽子手手中的死神目光吸引了过去,当然了还有目光凶狠的士兵响起的脚步声。
“不用拉我,我自己会走。”当士兵走到他的跟前试图强行解押以展现自己的立场和地位时,却被那人强行的甩开了。
只见那人豪迈的一挥袖袍,似是与生作别一般的大气和决绝,那两名上前的士兵都被他的气势给镇住了,莫名的分立开来站在了他的两边。
他顺着众人腾出来的小道,迈着矫健的步伐向前走去,每走一步,是那么的铿锵有力,每走一步,又是那么的浩然正气。
众人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脚步,每一个都五味杂陈的眼中绽放着一种浓烈的悲壮,将他那瘦小单薄的身影堆砌的无比高大,最终凝结成一个始终无法撼动死亡的叹息。
这是一条通向死亡的道路,而这条道路上,布满了勇气和铿锵。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现在可以放了他们了吧。”那人走到高台的旁边,对着高台之上的那个朗诵的人说道。
他说话的对象自然不是这个只会叫喧的家伙,而是他身后躲在遮阳伞下面躺在摇椅之上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