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歧行想起来是有这事儿,不禁嗤笑一声。想必他被牛英范扔的烂摊子忙得焦头烂额了吧?
相嘉荣又重复了一遍:“先生缘何在此?可不是为了公干吧?”
他视线扫过牢中青女捧的陶碗,事实已很明显。
“凡诸人有事,以财行求得枉法者,计所与财,作赃论。一贯以下,笞二十……”
何歧行抢话道:“一贯以上至十贯,笞三十。三十贯,笞四十。四十贯,笞五十……还要往后说吗?”他挑衅地看着相嘉荣。
后者眉梢抽动一下,回答:“那要看先生给金永旺塞了多少贿银。”
真是个迂腐酸俫。
仵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意识到此人是明知故问,来找茬的,可他没有跟对方拉扯的闲心,便直接问道:“相孝廉究竟找我有什么事?”
相嘉荣瞥一眼青女,再细看何歧行,在二者之间悄悄比较。世人会被他们表面遮掩的关系骗了,也并不是没有原因:非要说这二人是亲姐弟的话,确实找不到相貌相似之处。甚至,许是蓄有八字胡的缘故,何歧行看上去还要比青女更年长上几分。
没想到,他翻来覆去研究过的“绝户”人家,幸存者就在眼皮子底下。
“你们秦家……”
相嘉荣刚开了个头,何歧行就瞪圆了眼睛打断他。“你说什么?”
他与青女的真实身份,虽不再打算隐藏,可一个从未对其透露过一星半点的人突然道出他们的秘密来,也很难不让他们大吃一惊。
见对面二人皆满脸警惕,相嘉荣无心树敌,也坦然道:“那日天师在架阁库翻阅青册时特意问了在下关于‘秦家’的户帖,事后见天师脸色有变,在下便多了个心思,事后对此户人家详查了一番,发现当年案宗记录与户帖登记人数有所出入。因卷宗详细记载秦家长女亡命被捕后打入教坊司,在下就随即查阅了安陆府所有工乐户的籍册,果然发现了秦若愁改名青女的记录。加之天师当时的反应,推断一二,也不是难事。”
这一番推演听罢,何歧行冷吸一口气,讪讪而笑。
“安陆城里的聪明人,还真是不少啊。”
“过奖了。”相嘉荣丝毫没听出他的讥讽之意,接着说起了自己先前的话题,“以你二人之关系,恕在下很难相信何先生你的清白。鸨娘青女对无为教逆贼的身份供认不讳,你呢?何先生,你也是邪教逆贼吗?”
“放屁,”何歧行没想到还有人的嘴比他的更臭,“你狗血喷人最好有证据,不然老子可不会对你客气。”
“那先生不妨解释解释,前夜诈欺众人,擅闯司狱司,私会重囚要犯,是为了什么?难不成,那些人也需要先生你来送羹送饭,嘘寒问暖吗?”
要是不听相嘉荣的指控,何歧行还真的险些就忘了自己潜入大牢套那些镖师话时,曾遇到过这个人。不过是随口扯了个借口,万没料到,竟会被抓个正着。
该说牛英范是选人选对了?还是说自己撞了大霉头?怎么就偏偏让这个喜欢钻牛角尖的给抓住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偏偏青女自投,在知晓了他们姐弟秘密的人面前,他的身份就变得尴尬非常,实难用三言两句就解释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