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枋得是个不计得失一心为天下的人,他既以理学来修身克己,可对外却是以功利说治理政务。
朝臣中能做到箪食瓢饮、克己修身的恐怕也只有他一人。
这些从历史书上可见一斑。蒙鞑攻宋之时,他变卖家产四处游说,征募民兵固守信州(江西上饶)。
这信州肯定是守不住的,城破之后谢枋得流落到建阳一带,改名换姓,以卖卜,编草鞋为生。从他给弟子虞舜臣的书信中可以看到,三天饿九顿是常态。
一个进士出身做过江东制置使,兵部礼部架阁,多次负责募兵的士大夫,兵败之后竟然连饭都吃不上,这是极端不可思议的事情。
要知道南宋后期,那些外披理学华服的士大夫,背地里都是功利派。许多人仗着权势买卖做得很大,再不济这募兵本身就是油水极大的差遣。
所谓理学治国,实际上和‘满口主义,满心生意。’没有任何区别,这块土地上的精英阶层从古至今都是师承一脉。
谢枋得落到连饭都吃不上的地步,只能说他是表里合一,没有捞一分黑心钱。还把自己的家当全贴进了反抗蒙鞑的斗争中去了。
此刻被陆秀夫定性为奸佞小人的谢枋得,正在和赵昰梳理着钱粮事物。
“这扶桑府因为战祸的缘故,如今春荒,米粮恐是不够。故此,我已调拨了占越之粮北上。据周超岩所述,夏收之后当可自给自足。”
谢枋得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扶桑所采金银铜硫磺等物,要比上月多出两成,加上各地钱监所得,大抵还是能够收支平衡。”
赵昰点点头“恩,如今这府库中粮草可曾充足?”
“要待得安南、占越冬季稻送至广州才可。”
赵昰继续问道:“江钲可曾和你计算过这十五万大军所需粮草。”
“若是只有这渡过大江的捧日三军加上东海水师,可供两月军用,但是撑到夏收恐怕钱粮不够。”
赵昰想了想说道:“两月之用也不算太少,占越安南的春稻在四五月便能收割。粮食的问题等夏收之后,是否可以解决?”
“按如今各地上报的春耕田亩来说,若是不遭遇灾害,单单两广便可供给天下。”谢枋得的脸色红润了起来,“只要熬过夏收,我朝民众当远离饥困。”
赵昰望着谢枋得,眼底皆是真诚,“谢尚书当能明我深意,国家困顿多年,民人受战祸困厄久已。这户部掌管天下钱粮乃是重中之重,当集思广益让民人广开生财之路。民富则国强,民人得温饱,便能识礼仪知廉耻,偶遇灾荒也不至于贱卖田地,背井离乡。”
“官家操切,此非一朝一夕之事。事关道统,谈何容易。”谢枋得叹息道:“唉,官家的意思我自然是明白,无非是让利于民。民得利则国家亦得利,民人不贱卖田亩,便不会再有门阀之忧。”
“是啊,国家基石便是这些毫不起眼的自耕农户,只要保住他们,这再无流民之乱,门阀之忧。”赵昰便是笃定这谢枋得能支持自己,没人比他更清楚钱粮的重要性。
“如今朝廷铸造的新钱可以拿出来用一用,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办一个钱庄。”
“钱庄?”谢枋得有些听不懂。
“便是金银钱币流通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