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计划不如变化快。
孙传庭出潼关之后,丘之陶的心腹背叛了他,向李自成告发。李自成不动声色,设计擒杀了内鬼丘之陶。
而此时,孙传庭并不知情,仍然按照原计划进军。
战略上,李自成故意示弱,坚壁清野,引诱孙传庭大军深入。等到孙传庭一路高歌猛进,深入腹地后,李自成让大将刘宗敏率一万轻骑绕道到后方,截了孙传庭大军的粮草。
粮道被断后,接着几天又连下暴雨,这让孙传庭大军大为恐慌,军心涣散。在这种情况下,孙传庭决定撤退了。
但是,正在对峙的李自成大军必然会在撤退之时发起总攻。所以为了稳定军心,孙传庭决定让河南总兵陈永福领本部人马垫后,掩护主力。
但是,孙传庭明显高估了陈永福为朱由检卖命的可能性。
孙传庭主力的前脚刚走,陈永福部后脚就放弃了郏县城防,跟着撤退。李自成见状马上发动总攻。
留下阻击骑兵的殿后部队一跑路,士气更是低迷。大夏官兵阵形大乱,在李自成追击下全线崩溃。孙传庭大败,最后领四万余残部退回潼关。
这次大战叫做汝州之战。虽然此战败后,大夏兵力依然不少于李自成部,但再也无力抵挡起义军的进攻。
因为,愿意听从朱由检命令的将领越来越少了。比如,在汝州之战中,本应出现在战场中的左良玉、秦翼明等部人马,却一直按兵不动,坐看孙传庭和李自成厮杀。
反倒是高杰、白广恩这些投降朝廷的起义军成了剿匪的主力。到底是官剿匪,还是匪剿匪再次傻傻分不清了。
……
“联非亡国之君,为何他们个个要当反贼?为什么他们几个按兵不动?你们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京师皇宫的垂拱殿中依然只听见朱由检的声音。殿中众臣皆闭口不言。
汝州兵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京城。这次,朱由检真的慌了,且无计可施。
愤怒的朱由检免去孙传庭督师、兵部尚书等官衔,同时发内帑募兵,给白广恩拨去了三万新兵,并升白广恩为荡寇将军。
他把搞定李自成的希望寄托在昔时的起义军领袖白广恩身上了。别人病急乱投医是以毒攻毒,朱由检是以匪攻匪。
……
睦州金田府,一间临河而建的阁楼中,一名书童快步走进二楼,对正在练字的一名老者说道:“先生,我刚才看见段铮公子他们在对岸,正朝我们这边来。”
那名老者停下笔,抬头说道:“哦,那你去准备准备,泡壶茶。我到楼下迎接段公子。” 这位老者名叫林孝善,是当地有名的大儒。
一会,段铮、张之浩等人到了。林孝善拉着段铮的手,走上二楼。两人虽年龄相差悬殊,却相谈甚欢。
段铮说道:“先生最近肠胃好些了吗?”
林孝善满脸笑容,说道:“好多了,多亏段公子送来的药。我吃了之后,不但肠道通畅起来,就连放屁也比以前响了许多。”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
林孝善说道:“何老先生最近还好吗?”
段铮收起笑容,说道:“三个月前,家师来信,说一切安好,让我无须挂念。只是,只是这京师怕是不太平。”
林孝善说道:“是啊,看这情况,闯王没多久就要带兵入京了。可惜何老先生脾气倔,不肯离开。”
段铮闻言,不禁黯然。正如林孝善所说,老师何世光在信中再次拒绝了段铮的邀请,声称自己不过一老头,又非富人之家,战火不会波及到他。
闲聊了一会,林孝善压低声音说道:“段公子,熊日绘同意了,愿为公子所托之事尽力。这是他的来信。”
段铮接过来,拆开看了一遍,缓缓说道:“谢先生鼎力相助。”
林孝善说道:“公子客气了,只要能用得上老朽的,尽管开口。”
又聊了一阵,段铮向林孝善辞别,和张之浩等人离开了。
路上,张之浩问道:“公子,你看熊日绘真能把这事办成了吗?”
段铮笑笑,说道:“我们开出的条件虽已丰厚,但还差点威望。那只老狐狸还要观望局势的变化。先和他搭上根线,不着急。”
这两年来,段铮一有时间便拜访大儒名士。这林孝善便是其中之一,他本来就和段铮老师何世光熟识,再加上段铮特意结交,这两人便成了忘年交。
快到归隐山庄的时候,段铮一行却偏离方向,走上一条侧路,不久就来到一座军营前。
庄丁们看见段铮、张之浩两人,赶紧行礼,打开营门。
进去后,又是另一番风景。这里便是归隐山庄的秘密军工坊。
在一处偏僻的大房子前,段铮、张之浩下了马,走了进去。只见黄一石坐在里面,正在画图纸,前面桌子上放着一支造型独特的火枪。
“坐!”看见两人进来,黄一石简单招呼一声,继续画他的图。
“我看上一版的火枪就很好了。莫非黄先生还不满意。”
“嗯,我很快就改好了,就在这几天。”
说完后,黄一石的目光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手中的图。段铮、张之浩相视而笑,也不再打扰他,便轻手轻脚走出房门。
这自生火铳的构造图,黄一石已经改到第六稿了。虽然扳机太硬等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但是,黄一石仿佛是上了头,对自己的作品总是不满意,一直在优化设计图。
屋外,段铮回头看一眼黄一石,他有点受不了。因为时间不允许黄一石继续精益求精下去。现在,山隐山庄的火枪部队已经训练出来了,差的就是好的武器了。
段铮想了一会,决定在下一版设计图出来后,就批量生产自生火铳。他隐约觉得,时机快成熟了。
在大型军工坊转了一圈后,段铮又回去归隐山庄忙其他事情。到了晚上,段铮疲惫地躺在床上。
到睦州之后,他逐渐让自己忙碌起来,经常是抢着事情做。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闲下来,就会陷入痛苦的回忆中。段铮害怕自己疯掉了。只有忙碌,才能让疲惫去对抗痛苦。
房间桌子上,有一封柳七刚寄来的信,他刚看过,依然是音信杳无。比起噩耗,没有消息也许是最好的消息。
夜很深,段铮依然难以入眠。他起身打开酒,努力抓稳酒瓶,不让酒洒出来,慢慢地给自己斟满一杯。
一饮而尽,再斟满。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也就是段铮最痛苦、最孤独的时候。好像只有酒,才能对抗这一切。
段铮走到窗前,望向天边。幽暗的夜空中,一轮残月挂在西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