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微澜在东厂的门外已经等了足足半个多时辰。

万千明白她和邓兮之间的关系，故而一点也不敢薄待，只得小心翼翼的驻足弯腰侍立在侧。

又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头顶上方的乌云越积越多，眼瞧着就是一场大暴雨即将落下。

万千终于按耐不住的开口劝道：“安司正，您就先回去吧，公子他真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我就在此处等着。”

“可这马上就要落雨了，要是将您淋坏了，公子非得狠狠责罚奴婢不可。”

安微澜瞥眼过去，神色冷漠，质问他：“他去做什么了，你会不知？”

闻言，万千立即慌张的跪地，请罪叩首：“司正明察，奴婢不知，奴婢真的不知啊。”

“微澜，他就是个小内监，什么都不知，你又何苦为难他呢？”

邓兮的声音，由远及近，他见到安微澜在，便加快了些步伐，唇角微扬。

而安微澜此时却并没有什么心情同他玩笑，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面前这个人，少年模样依旧，仍然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可心底呢，真的还似从前吗？

见安微澜如此，邓兮也差不多能猜到了，他朝着殿内一扬下巴，说道：“先进屋吧。”

“万千，这里不用伺候，你也回去。”

“是，公子。”

万千立即应声，他将自己的身子躬至最低处，匆忙离开。

邓兮去拉安微澜的手，将她带入东厂殿内。

殿内不大，朴素简陋的很，一方床榻，一面书架，一张凭几，两盆绿植，一套茶具，两把凳椅，仅此而已。

“先帝时期，东厂的规模比之司礼监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惜如今只剩下这一小小侧殿了，是不是太过寒酸了？”

安微澜沉默着不答话，邓兮也不强求，自顾自的继续说道：“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微澜，我若做东厂掌印，你觉得如何？”

闻言，安微澜终于愿意抬头去看他，昏暗烛火之下，好像能看的更清楚了些。

“邓兮，你还记不记得，你从前答应过我，这辈子都不会骗我一个字的。”

“记得。”邓兮微笑着点头，柔声道：“所以我在等你问。”

“我若不问，你就不说？”

邓兮不禁失笑，他斟了杯茶，推至她的面前，无奈宠溺道：“好，我说，你不问，我也说。”

“舒妃，是我杀的，死状的确惨了些，吓着你了吧？”

虽早已猜到，但听他轻描淡写的说出口，安微澜还是忍不住的心痛。

安微澜闭上双目，低垂着脑袋，久久不做言语。

见她如此，邓兮忽然有些慌了，他解释道：“微澜，你别怪我太过心狠，我也只是想求个公道。”

“我没怪你，不过是有些后怕。昭然同我说过，舒妃与邓氏一族覆灭有着极大的关系。”

邓兮明显松了一口气，走至如今，他的身边早就没什么人了，其他人都是无所谓的，但若连安微澜都选择了弃他，邓兮着实不知自己除了仇恨还剩什么。

安微澜主动去握住他的手，那双手曾经是握笔摇扇的，如今却是伤痕累累。

“邓兮，你好好活着好吗？我们在做筹划了，待时机成熟就送你出宫，在京都里寻一处安静稳妥的地方住下，虽早已回不到过去，但总归还是有安稳日子的。”

她眸间微红，隐有泪珠，几近哀求，她实在不愿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一日看尽长安花，春风得意马蹄疾的肆意少年，将要再次挣扎于困顿血腥的囹圄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