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今年的鉴花大会,花魁果然又是暖月姑娘,那一曲琵琶,弹得人只觉得皮都酥了!”
“可不是?听说就当场有人要掷千金,要听暖月姑娘再弹一曲,当即被婉拒了。”
“哎——真羡慕暖月姑娘啊,那么受追捧,想不弹就不弹,想拒绝就拒绝,那体己钱,恐怕也攒了不少。”
祈颜蹲在地上,和几个半大不小的丫头一起,卖力地搓着衣服,汗如雨下,耳边是她们叽叽喳喳的交谈声。
她现在可一点也没兴趣听,她只觉得聒噪。
“听楼里的一位姑娘说啊,桑妈妈近来又物色了个宝贝呢,还是个小公子,听说正让悦瑟姑娘教他抚琴呢——”
祈颜手上动作一顿,该不会是那个笨蛋吧?一定是那个笨蛋吧?
“唔...桑妈妈这是要培养人抢蓝烟馆的生意了?”
“噗——抢蓝烟馆的生意?我听着够呛,桑妈妈新收的那个小公子呀,跟悦瑟姑娘学了几天,听说没什么长进,那琴弦,倒是被他折断了不少,也是挺稀奇。”
“悦瑟姑娘就没生气?她可最宝贝琴了,还是说,那个小公子使的不是悦瑟姑娘那里的琴?”
“咱倾月楼还有哪位姑娘房里备着那么多把琴?以往桑妈妈让悦瑟姑娘教人弹琴,也是用的她房里的琴呀,我看八成姑娘正憋着一肚子气呢,只是桑妈妈看重那个小公子,没发作而已。”
说着说着,几个小丫头咯咯笑了起来。
“额...你们说的那个小公子,应该是七八天前,桑妈妈新收的吧?”
祈颜抹了把脸,插进了八卦的行列。
这些几天,她跟这些小丫头也混得相熟了,这群人虽然爱八卦,比起老狐狸桑妈妈,那可是太单纯了。
她这一问,当即有个小丫头点了点头。
“没记错的话,姐姐你也是七八天前来这儿的吧?还不知道...你是怎么跑这儿来的?”
又有小丫头问。
祈颜一脸尴尬,但还是实话实说,“欠了楼里的银子,就被拉这儿来了。”
小丫头们面面相觑,“姐姐没什么家人吗?你要是不快点还了银子,桑妈妈一旦觉得你是一个姑娘家,背后什么也没有,你肯定跑不出这里了。”
祈颜神情沮丧,她还能说什么?她现在脸都不是自己的了?她去哪找家人?就是找上了,也不会有人透过表面,看到她其实是祈颜郡主的本质吧?
再说,其实仔细算,她也不是真的祈颜郡主——
这就是穿越女主必定要遭受的劫难么?
祈颜盯着自己泡得发白发皱的手,内心吐槽。
最终,她无奈摇了摇头。
几个小丫头当即投来同情的目光。
这位姐姐的最终遭遇,也许并非个例,但在倾月楼里能欠了银子的姑娘,还是稀奇。
......
与此同时,倾月楼中。
一身干净红衣的少年睁开鸦羽般纤长的睫翼,一双带着些许薄茧的手,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覆上了琴弦。
一旁端坐着的月白长裙的清雅姑娘禁不住跟着呼吸一滞。
“慢着——”她轻声道。
红衣少年动作一顿,掀起眼睫,澄澈的双眸看向女子,似乎在等她说话。
悦瑟迎着那双眼睛,愤怒的话突然说不出口了。
最终她叹息一声,沉声问道:“小公子,你——准备好了吗?”
红衣少年愣了一下,继而点头。
“你当真听懂了?准备好了?”她忍不住确定了一遍。
原因无它,她的琴已经被面前这个小公子毁得七七八八,修复需要些时间,要是这人再弹断了弦,那将会陷入无琴可用的境地。
红衣人没有回应,听起来带着些悦耳的琴声随着他指尖的拨弄,缓缓倾泻而出,悦瑟甚至还从中听出了独特的清列的感觉。
这小公子也并非传言般痴傻,这些天下来,她发现他只是不善言辞。
而且恰恰相反,他悟性倒是高得很。
一个没接触过琴的人,短短几天,能弹出这般,确实让悦瑟感到欣慰。
折了这么多把琴,也算是值——
啪嗒——
什么断裂的声音让悦瑟姑娘回过神来,花容失色。
红衣少年盯着突然崩断的琴弦,面带疑惑,神情讶然,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
怒气攻心,悦瑟一下子站起身来,红衣少年仰头看着她的动作。
但最终,悦瑟还是缓缓坐了下来。
“小公子,还请回吧,告诉桑妈妈,悦瑟这里已经无琴可供你练习。”
她叹息一声,说出口的话一字一顿,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她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有悟性,又弹琴如此...暴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