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酸地望着走在他前面一步之遥的小师姑那瘦小又单薄的背影,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疼惜。
小师姑小小年纪就落入祖父的大坑里,从此成为祖父手里的一把刀。
他曾经猜想过祖父为什么二十来岁的年纪就那么坚决、如此果断地离开了太医院,宁愿在黄沙漫天的西北军营里做个军医,还要留下长子长孙在那里。
他小时候以为是师父给贵人诊治出了差错,后来从旁的军医的只言片语中得知,给贵人治病出了差错是没有继续活命的机会的。
他又猜想祖父是不是因为对戍守边疆的将士们有敬佩之意,所以特地请命来军营里救死扶伤。
可是他听大哥说祖父不管是对李将军,也就是如今李老将军,还是对将士们都不冷不热,永远一张严肃的脸,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
除了李老将军,再没人敢跟他开玩笑,就是李老将军跟他开玩笑,他非但不笑,还总是一个嫌弃的眼神飞过去,让人家热脸贴冷屁股。
那些年老的士兵们说起祖父时,除了佩服他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外,就是幸好李老将军是个豪爽大夫有格局的将军,不然,廖老大夫哪有机会离开这吃饭都能落下一层黄沙的鬼地方?
见小师姑已经跟着祖父进了屋里,他赶紧收回自己杂乱的思绪,准备伸手去挡住,不让他们关门。
谁知道,他们顾自进去,丝毫没有要关门的意思。
反倒是他一时间被他们师徒两个今日的大方行径给弄糊涂了。
他们不是天天关起门来做神秘古怪的事儿吗?
怎么今天如此大方,大开门户,是在邀请他进去吗?
“你们,这是……”廖当归还是有点不敢置信:“那个,我能进来吗?”
“不想进来,你可以走开!”廖老大夫毫无波澜地说道,“顺便把门带上。”
廖当归感觉受到了一万点的打击和屈辱,但他还是忍辱负重地迈过门槛,踏进了屋里。
上午他受祖父嘱托来过一次这个屋子。
只是那时他清楚事情紧急,只匆忙拿了祖父传给小师姑的宝贝檀木箱子就走,根本就没有好好地、认真地、仔细地看看这个被他们师徒两人关门闭户了快半年的屋里的情况。
现在他总算可以大大方方地看了。
他左右上下各处细细打量了一番。
他感觉这哪里还是个休息室?
这分明就是一个小医馆,可是又和医馆大不相同。
从前放书的架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
桌上的笔墨纸砚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篮子,一个装着还在侧卧着的小白兔,另一个装着正在酣睡的小兔子,一只,两只,三只,四只,五只。
他看了一眼东墙,差点没脚下一滑。
原来东墙上挂着祖父亲手画的筋脉穴位图,如今变成了一幅奇模怪样的图。
虽然还是人的体型,只是,上面没有十二条正经,也没有八条奇经,更没有那四百多个穴位。
上面画的都是什么鬼东西?不同的位置,不同形状,颜色也各不相同。
他凑近画前,每个形状上面写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