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虎一路朝东而去,拐过了两个雅静的街口,来到了一座古朴厚重的大门前。
他刚想敲门,但手停在了半空,略微迟疑之后,他正了正衣冠,将画轴拿在手中。
“咚咚咚”
门仆将大门缓缓拉开,上下打量了一番唐伯虎,问道:“您来找我家老爷,还请报上姓名。”
唐伯虎点点头:“就说梁先生昔日的学生,唐寅前来拜访!”
“咳……咳……”
一阵急速的咳嗽声传来,梁储却是亲自到了门口。
唐伯虎见到满头白发的梁储,一时有些愣住了,但立马回神喊道:“座师!”
他快步走上前来搀扶住梁储的右手,“学生前来拜访,您还亲自迎接,这实在令我惭愧啊!”
梁储笑了笑,看着唐伯虎穿得规整的士子服,心中一时有些感怀。
“伯虎啊,我们已经十多年没见了!”
唐伯虎一边搀扶着梁储往里走,一边言道:“自昔日京城一别,老师与我已经二十四年未见了。”
“是啊,想当初你还是风流才子,乡试的前几夜还在青楼流连忘返”梁储摇了摇头。
唐伯虎洒脱一笑,“老师,少年心性慕风流,年岁到了,懂的东西多了,自然就拘束起来。”
两人在大堂内坐下,侍女将泡好的茶水端了上来。
“若无老师昔日倾力搭救,唐寅岂能活命。”唐伯虎将衣摆一掀单膝跪地。
他将手中的画举了上来:“师恩深重,唐寅也只能以一幅画了表寸心!”
“好!”
梁储左手将画接过,右手扶起了唐伯虎。
“伯虎啊,你的心意老师知道了!”
他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转而问道:“此来京城,意欲何为?”
唐伯虎一笑:“不瞒老师,却是为正名而来!”
“哦”梁储不动声色地将茶盏轻轻放下,目光变得越发幽深。
数十年前的科举舞弊案,却是让一大批无辜人蒙受了不白之冤。
这场大案的另一个主角徐经,也就是徐霞客的高祖,被传用巨额银两贿赂考官,提前得到考试题目。
而当时的主考官之一,翰林学士程敏政,又认为只有较难的考题才能筛选出优秀的人才,将题目出得生疏冷僻。
众多学子即是无从下手,而放榜之后,唐伯虎与徐经却成绩优异,特别是唐伯虎一骑绝尘。
似乎是状元的不二人选。
但唐伯虎迎来的不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反而是学子们的众口铄金。
学子中盛传有江阴巨富贿赂了考官,而主考官程敏政又遭受政敌攻讦。
虽然最终查无实据,程敏政被罢官,回乡之后仅五月就因悲愤生疾而去世。
唐伯虎也被贬为小吏,削去仕藉,自此终日与酒水为伴,在桃花坞种着桃花。
梁储却很清楚,这场大案并不简单,明面上是科考舞弊,但实际却是两派党争波及,再往深处看,是皇权与士权的一种对抗。
如今虽然与当初那场大战利益相关的人大都已经离世,但要翻案却不是那么容易。
这件案子由三法司会审,朝廷上下都通过讨论,最后由皇帝拍板。
一旦推翻,那就是要打朝廷的脸,打皇帝的脸!
梁储摇了摇头:“伯虎,这事情难啊!”
唐伯虎爽朗一笑:“纵使前方是龙潭虎穴,我又何惧哉?”
梁储连连挥手,笑道:“你还是你,还是那个少年意气的唐伯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