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早就有了计划被钱阳山反驳的打算,如此一来,倒显得有些猝不及防。
“没有牺牲的撤退,不能算一个成功的失败”他又夹起一块沉香放入博山炉中,看着炭火逐渐将沉香粉末点燃,他沉声道。
“你们说得没错,现在退不退早已由不得我们,那就不妨顺着京城那位的意,搭个班子唱台戏。”
“什么?叔祖,你说的是京城的小皇帝。”钱中惊疑不定地问道,“我们几家联合反对新礼,怎么就在皇帝局中了!”
钱阳山摇了摇头,“不光是你们,是所有反对新礼的人,早在开始批驳辩论新礼时就已经输了。”
“交由天下人共同讨论新礼的好坏,无论结果如何当今天子的目的都达到了。”
“什么是礼,通传天下,万民共尊即为礼”他看向还在痴愣中的几人,长叹道。
“皇权号令,帝国意志,也是礼呀!”
他望向窗外的暗暗夜色,心中百般思绪翻腾。
礼道造天,这是流传在各支各脉中的绝密,也是上古以来各个王朝存续的根本。
他们族中的人只知道新天将开,机遇将至,却不知道每一次造天都血浪滚滚,尸山血海。
“今夜就开始准备,族中聪慧的后辈和部分资产都转移回老家,你们继续之前的计划,但不要妄造杀孽。”
“是”几人平复下激动的情绪都低下头,只是不同于先前心情澎湃,现在都心如死灰。
明知是死局,却不得不亡,实在绝望。
“不必多想,家族会一直在,只是换了一些人罢了。”钱阳山笑了笑。
断尾求生是最下之策,事已至此已无可奈何。
况且根据他的推断,还没有到全族覆灭的绝境。
钱家的气氛很是压抑,而南京城内那些最近百年崛起的豪门大族们,则是暗流汹涌。
张家,南京商会实际上的控制者。
张氏家主,张钟谷正在焚香祭拜。
他是一个佛教徒,在家中专门设置了一个礼佛堂,佛堂上方便是一尊德化窑白釉观音像。
菩萨低眉,垂怜众生。
他把香稳稳地插进满是香灰的青铜炉中,嘴中默念道:“菩萨保佑,弟子事事顺畅,来年我必布施四方,广建庙宇。”
一番跪拜,又在佛堂中静思之后,他从佛像后的一个暗门走到了一间密室内。
“大人,按察室那边打点好,闹事的都是些寻衅滋事的刁民,江阴田郊二千亩沃土也都被我们用荒田给置换回来了。”
张钟谷点点头,但又好像不放心似地问道。
“那些闹事的农民怎么处理?”
“按察使大人,向朝廷上奏,体恤那些发了疯病的犯人,特意建了一座疯人馆,就让那些刁民都住进去吧。”
“也好,换田都不愿意,‘疯’了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也不错。”张钟山满意地捋了捋胡须。
“肥沃的土地不够,那就把城西那些半坡田也给换了,全部改种桑树,过几年换成丝绸又是一笔进项,到时候又能买几幅大人们的字画。”
“张大人的心意,小人一定回禀诸位大人。”
张钟谷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转告吴大人,工坊的事只是一个开始,我们携手扳倒一个王瓒不成问题。”
“小人明白,只是宣传新礼害人还得加把劲,大人们希望新年除夕之前看到效果。”
“放心,这点小事不必叫诸位大人烦心,只要钱和权到位还不是想说成白的就白想说成黑的就黑。”
“好!”
暗室两侧也挂了观音像,且都是宋代以前的古画,菩萨趺坐,众生朝礼。
烛光昏暗,却反而衬得画像慈悲。
张钟谷独坐片刻,便吹灭蜡烛离开。
烛火未燃尽,烟雾升腾,却好似悬着的泪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