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王瓒府邸。
天上繁星闪烁,狂风裹挟着金陵江的水汽,吹得书房外的竹枝嘎吱作响。
王瓒神情庄重,“臣以为与其等待敌人发展壮大,积蓄力量发起反攻,不如狂风吹叶,一扫而空。”
“呼呼…呼”
窗外的狂风呼应着王瓒的想法,他的身影伴随着逐渐燃短的蜡烛,越拉越长。
“推行新礼阻力重重,这些腐儒酸儒就是挡路的石头,必须要被铲掉。”
“臣决心不行新礼不罢休, 盘根错节的地方关系一把火烧掉,阻挠礼法推行的明儒酸儒打压下去,无惧生前身后名,只求群星鉴臣心”
巴掌大小的“飞翼盒”中传来一声长叹。
“你心如此,朕自全力支持”
王瓒起身朝着方形木盒拱手行礼,“臣,谢过陛下。”
“邦邦邦”打更人娴熟地用木杵敲击着特制的竹筒。
“贤弟,该你了。”户部尚书刘芳同丢下叶子牌,笑道。
“再来,再来一局。”
刘芳同看了一眼桌上燃至大半的蜡烛,干脆将手中的牌一扔。
“都玩了十把了,不玩了。”
“老哥,再来一局,还未分胜负。”
刘芳同笑而不语,转身拿起一旁的茶盏喝了一口。
“工坊司,昨日因为薪酬分配不均闹了一场,意外打伤了几个工人,贤弟如何看?”
王瓒将手中的叶子牌收好,头也不抬回道
“我自然是在府邸坐着看。”
“噗——”一声剧烈的咳嗽。
刘芳同一口茶水喷出,对着王瓒连连挥手。
“不要再打趣我了,对方已经出招,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击一二?”
王瓒单手握牌在桌上轻轻敲击两下,眼中闪过厉芒。
“一二怎么够?该给他们掘坟了。”
“啊!贤弟,万万不可呀。”
“哼哼,是他们先动的手,我只不过回击罢了。”
王瓒抽出一张叶子牌,似笑非笑地说道:“以小博大,四两拨千斤,牌如此事亦如此。”
他起身在方庄上踱了几步,脸上泛起回忆。
“大明成化六年丝绢案,浙江巡抚调任浙江,之后便被朝廷罢黜的事情,老哥可知晓。”
刘芳同愣了一下,这才开口。
“地方官员上下其手互相联合,将九县的赋税摊到一县,轰动一时史书载之,我怎能不知?只是怎么一下子谈到这件事来?”
“老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王瓒声音变低,“那浙江巡抚,是被地方官员联合士绅,三千五百两银子弄走的!”
“咔嚓”
茶盖落地碎成两半,刘芳同眼睛一下子睁圆。
“怎么可能?这可是主宰一地的巡抚啊。”
“正因不可能,才让普通人不敢去想象,可事实就是如此。”
“大明朝,怎么可能会让任内激起民变的人继续担任巡抚?”
他轻轻一笑,双眼微眯。
“工坊司闹事只是在试探底线,再过几日怕是要全城皆“反”了”
他拍了两下桌子,意味深长地说道。
“推行宝钞,从他们身上割去的肉何止万两,大开新礼,痛恨我们的又何止千人!”
“况且……”
“况且如何?”刘芳同急切地追问道。
“不除掉一批人,怎么可能建立新机制?”
“这”
刘方同缓缓坐回木椅,有些枯瘦的手搭在扶手上久久不语。
“有些人妄自尊大,总以为祖宗把子孙十八代的事都给干了,躺在祖宗上吸血还在大政上指指点点。”
王瓒扯了个脸,讥笑道:“他们说,我家三代为官,凭什么让你十年寒窗?”
刘芳同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他也是从寒门士子出身,一生劳碌位极人臣,最终坐到了南京户部尚书的位置。
或许曾经有过热血,或许也心比天高,但如今老了。
时间是最锋利的刀,砍得人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