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坐在严嵩的后面,听着严嵩对唐伯虎的点评,心里五味杂陈。
他本是京城人士,又由于家族军籍,按照明朝旧例,只有官至兵部尚书才能脱离军籍。
夏言,可以说从小就背负了整个家族的希望。
担任兵部尚书,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带领家族脱离军籍,成了他的执念。
不达目的不罢休,是他和唐伯虎的共同点。
唐伯虎作为京城名人,又毫不掩饰到京城的目的,夏言自然也对唐伯虎想要洗清当年科举舞弊罪名的事有所耳闻。
“上下官员犹如老树盘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唐伯虎想要重翻旧案,对抗的可不是一个人!”严嵩略微叹惋地说道。
他端起茶杯,眸光闪烁。
“难道事情难办就不去做了?明知道判决有错还不推翻,明知道有无辜之人受到牵扯却徇私枉法,这就是我们大明臣子该做的吗?”
夏言正色道。
“唐伯虎所为,绝不只为他自身一人,我们能够能够谈论昔年的科举舞弊,是因为有唐伯虎这样一个大才,那其他淹没于众生之中的无辜者,他们又该如何?”
夏言隐隐带着怒气,他将这些人的遭遇同自己以往遇到的不公联系在了一起。
“他们的委屈谁又能看到!看到了又能如何?”
严嵩看了看周围,随即说道。
“唉,但有时候,事情并不像我们所想象的一样简单就能够解决,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可惜唐伯虎…………”
王阳明点点头,“新政新气象,我们不仅要开辟向前的道路,还要倒查过往的错误,我看就可以从科举舞弊案入手。”
“阳明兄,还是小心为上。”湛若水忧心忡忡。
严嵩笑着摇头,“诸位无须忧虑,左右不过一些土鸡瓦狗,焉能如何?”
他正了正身子,“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们一出手就必须是雷霆手段,高估对手也未尝不可。”
张璁一直沉默不语,听完众人的发言,他才缓缓开口道。
“唐伯虎科举舞弊案的棘手之处,不在于当年的既得利益者,而在于这件事关乎科举!”
“倘若仅仅只是一些贪赃枉法之人,按照梁柱国对唐伯虎的重视,这件事早就该翻篇了。”
湛若水补充道:“ 当年会试的主考官是李东阳,副主考是程敏政,在陈敏政没有担任考官之前,唐伯虎就曾拜访过他。”
“陈敏政出于爱才之心,和他探讨过几道科举题目,谁曾想就此被抓住话柄!”
方献夫点点头,“经过后来查证,那一日探讨的题目与当年的科考题毫无关系。”
严嵩轻笑一声,“唐伯虎刚走,他拜访的师长就被点为考官,这事情谁看都耐人寻味。”
“而且这唐伯虎,也太过年少轻狂,竟然还同同科的考生一起探讨陈敏政为他出的题目!”
“如此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人盯上了他们,七品给事中华昶上奏皇帝有人贩卖考题。”
“孝宗为保证科举公正,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即使他相信陈敏政的为人,也必须要拿个态度来。”
严嵩长叹道:“当年陈敏政批阅的考卷中,并没有发现唐伯虎的卷子,按理这个结果应该对陈敏政和唐伯虎都是有利的,但可惜仅凭如此并不能证明他们没有参与舞弊案。”
夏言不由地想起当初在国子监录取算学生的事情。
清白,不是那么容易被证明的。
因为这是一个说不清的东西,即使被证明了,也有着说不清的痕迹。
“可惜总有些人见不得安宁,陈敏政身边的助手,也就是同考官林廷玉,上奏朝廷三件事。”
“第一,他发现朝廷延期公布录取名单时,陈敏政紧张不安,第二,他曾经对考官们说过泄题的极有可能是自己的随从,第三,陈敏正在知道朝廷让李东阳复查考卷时,他把答出他所出考题的考生全部落榜了,因为他出的那道题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