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要开几贴药?”紫苏把药方看了三遍,把上面十几种药材反复看了看,用墨色的压方压住药方的一角。随后打开药柜,拿着秤杆子秤药。
“一日两贴药,一共六十贴。”孙善香身后又传出金声玉振般的声音。
正在秤药量的紫苏挑眉惊艳,轻轻笑道:“这药是谁开的?我看过数千张药方,还是头一回见这样的。”
药铺主卖药材,虽说懂些药理,但是看病号脉不甚拿手。紫苏看了杜烟岚的药方只觉得前所未见。
“一位神医。”杜烟岚再次想到顾朝颜,唇角露出温柔笑意。
六十贴药得抓不少功夫。干等着无聊,孙善香便搬来了条板凳,对身后人说道:“你先坐着。”
看她站着,杜烟岚不好落座,推辞道:“你坐吧,我不累。”今天坐在她腿上一天,估摸这姑娘已经腿麻了。
“我好的很,你先坐。”孙善香跺跺脚,腿是麻了。
看她们让来让去,紫苏莞尔一笑,好心说道:“要不二位都坐下,何必分先后。”
不分先后。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句话让孙善香微微动了念头,仿若一颗石子落入心湖。
就在杜烟岚打算坐下的时候,药铺门口又进来了个瘸腿的混混。
那邋遢的衣服,蓬乱冲天的头发,还有脸上青紫交加伤痕,看来是被打了。
这些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地痞混混本就不是善类,平时没少欺负平民百姓,这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在江湖上混总是会被还来。
“何掌柜!给我抓药方。”混混把药方拍在桌子上,没精打采道。
“泼皮五,你又跟人打架?这次又是那条腿断了?”对泼皮五,何掌柜不带好眼色,嘲讽了句。
“那个贼老头给我安排那么累的差事,啥好处也不给我,还让衙役把我打了顿。他奶奶的熊!”泼皮五骂骂咧咧,唾骂世道不公。
本想坐下又站起身的杜烟岚仔细瞧着这混混是右手。按说泼皮五的身量不及杜烟岚,可看他的右手厚实粗大,便知是个厉害的武夫。
“你又跟着官府欺男霸女,胡作非为。嗐!也实该被教训。”紫苏平分着药量,随口骂了句泼皮五。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混也活该腿瘸。
“滁州地带流民众多,他们落草为寇,做土匪强盗跟官府作对。县太爷让我带着几个兄弟去招降,那个胡文斐居然把送招降书的信使砍了,说一定要把反了他娘的。这不,我回来交差,原话禀报。那贼官一怒之下,命衙役把我打了,贼杀胚,拿我当出气筒。”泼皮五满肚子委屈,愤恨难当。
夹在官府与地方强盗之间两头受气,吃力不讨好。
“那你还给官府做狗腿子,也是自讨苦吃。”紫苏对这些官府犬牙嗤之以鼻,根本不想给他抓药。
“紫妹,我可是你指腹为婚的未婚夫,怎么能这般无情?”泼皮五不敢置信,拍桌子激动起来,卖着感情牌。
“这里又不止我们一个药铺,上别家去抓药。少来攀亲戚!我爹当年就是被你爹坑得倾家荡产,我娘跟他和离了。我与你的口头婚约不作数。你爹作恶多端,也是活该有报应。”紫苏可不给他情面,说起来跟这泼皮五还有仇。她扭头去干自己的活,把秤好的药量平分,随后包裹起来。
“女人真是记仇,我那老东西早进棺材了,家产都被叔叔败光,现世报还不够么?总不能把我命也取了去。”泼皮五唉声叹气,只好去求何掌柜,还掏出一块银锭子。
“发财了?”看到钱,何掌柜抬眼瞧他,继续拨着算盘。
“认识了两个秀才给他们做书童,伺候这二位爷,以后他们当了官,鸡犬升天,我泼皮五大小是号人物。”泼皮五得意的说道。
“那你小子运气来了。”何掌柜缓和了脸色,把钱收起来,对身后的伙计说道:“去给他抓药。”
那个伙计手脚麻利,性子急躁,拿过药方匆匆抓药。
过了半个时辰,六十贴药终于抓好。紫苏细心把药包裹得分外严实不会散漏。算计好药钱,孙善香给了银子,提起满满两捆药,转身对杜烟岚笑道:“走吧,回去吃饭。”
此刻,坐在长板凳上的泼皮五看到那件华丽的紫缎锦袍,贼眉鼠眼的笑笑,等瞧到衣服主人的那张脸瞬间目瞪口呆。
等杜烟岚离开了百杏林药铺,他抹着嘴角的哈喇子,眼露淫邪,啧啧出声,“他娘的,这城里的小白脸果然细皮嫩肉,比百丽阁的花魁都要酥人。”
瞧这混混垂涎欲滴的嘴脸,紫苏皱起眉头作呕了声,匆匆离开了柜台走入帘布之后。
招信县最出名的便是银杏,百杏林药铺是百年老字号,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口碑甚好。抓来的药很是新鲜,干干净净无需冲洗,也没有异样刺鼻的气味。
煎药的事还是孙善香熟稔,时常帮母亲打理厨房也做得仔细。柳青红武功高强但是做事性急,不擅长照顾人。
要说起这顺风镖局的四个镖师,还真是卧虎藏龙,个个人才。孙善香扇着药炉子,不由回想起方才晚饭的事。
江湖人不拘小节,故而男女同桌吃饭。柳青红与孙善香正好做邻边,而杜烟岚坐在正东方位。
东为主,意思也是这行人里最重要的还是杜烟岚。
但是柳青红可不管什么主客,直接夹走杜烟岚面前的鸭腿,还是理所当然。后来鹿仗客说了她一句,“青红,杜公子是我们的贵客,不能如此不礼貌,把鸭腿放回去。”
那是只香气扑鼻的麻油鸭,肉质细腻,嘎嘎好吃。鸭子最好的部分便是鸭腿与鸭脖,柳青红被说了以后,连鸭脖都拣走了,又飞速拣了两个红烧狮子头与几根菠菜,去门口吃饭。
这位姐姐真有性格。杜烟岚看她这我行我素不服管教的模样,微微惊讶,留意了她一会。
“还有一只。”孙善香急忙说了声,带着侥幸的提醒。
没成想,从侧面飞来一双筷子,迅速把剩下的鸭腿夹走了。那个眼疾手快的人便是赵婉白,这方正脸的黑皮小伙子,厚颜无耻的笑道:“承让,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