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站着吃饭的宋毕书嫌弃的翻着白眼,带着几分妖娆,立马跟鹿仗客告状,“客叔叔,刚才婉白瞒着大家又去赌钱,是被青红打着回来的。青红还把赌桌上的人都揍了遍,人现在吵着闹着要咱们赔医药费,不给就告官。”
这下鹿仗客脸黑了,火冒三丈,狠狠瞪着这些个不省心的娃。出来走个镖,又是打人闹事,他都快四十了还得给手下收拾烂摊子。
“要你这个死娘娘腔多嘴多舌。吃饭能不提这么扫兴的事?”赵婉白面子上过不去,当着客人面露难堪,恼羞成怒对宋毕书开炮。
“一个赌鬼,一个暴力女。跟你们走一起,真是没脸。”宋毕书端得清高傲慢,对宋毕书唾弃鄙夷,转而变幻嘴脸堆起笑容对杜烟岚殷勤说道:“杜公子,你别这两个神经病一般见识。他们哪懂什么规矩,江湖草莽而已。你看这盘梅鱼,是招信县的特产,您尝尝。”他把中间那碟子梅鱼放在杜烟岚面前。
那赵婉白要下筷子立马被打了回去,只能悻悻的戳着米饭。
“这鸭子不是用酱油上色而是用冰糖,故而肥而不腻。一般鸭子很难做,厨子便用八角桂皮与花椒渗入鸭肉之中,正好去了鸭肉的腥膻。”杜烟岚用筷子在鸭肚子上拣了块肉,放在孙善香的碗里。
这是她头回给人夹菜,动作行云流水,十分自然,仿佛以前也是这般照顾人。然而,在此之前,向来都是别人照顾她。小葫芦从小在温室长大,从未与肆意放旷的江湖人同桌吃饭。
“谢谢,你也尝尝这个。”孙善香受宠若惊,也夹了块鱼肉回赠过去。
徽菜讲究轻度腐败,盐重重色,以咸鲜为主,颇为注重火功与食补。圆桌上放着清炖马蹄鳖,黄山炖鸽,徽州毛豆腐,鱼咬羊,香炸琵琶虾,八大锤,毛峰熏鲥鱼,香菇盒,火烘鱼,蟹黄虾盅,大多数以鱼虾为主,鸡鸭羊肉做成大菜。
方才柳青红与赵婉白带来的尴尬气氛,很快被杜烟岚给抹去了。便见她与孙善香便相互夹菜其乐融融,仿若这张桌子只有她们,旁人都不存在似的。
这让宋毕书八卦起来,事后与鹿仗客比着一对大拇指,兴奋的说道:“客叔,我看这杜公子与孙姑娘这两人关系不一般呐!是对有情人。你说,他俩有没有那回事?我看挺般配。”
正为柳青红闯祸的事恼火着的鹿仗客甩了他冷脸子,毫无人性的说道:“这是人家有钱人的爱情,关你穷鬼何干?兴奋什么,人家成亲也不会请你喝酒。你给我去把外头讨债的人给摆平,不然这个月奖金都扣了。”
平淡命令式的话语落下后,走廊里响起了河南方言的骂娘声:“凭啥啊!闯祸的是他们,为啥要我赔钱!当我好欺负啊!”
这海大户平时结交的都是些奇人异师,很奇怪,最近老是遇到奇人怪事。孙善香不由疑惑,揣测着,难道是灵魂散发某种吸引怪异能量的磁场,故而物以类聚。看来她也是个神经病。
看药煎了半个时辰,三碗水煎成了一碗,差不多了。于是把药汁别到碗里,再将药渣埋入灶台灰里倒腾几下。
做完后,她端着药走到杜烟岚的房门口喊道:“我可以进来了吗?”生怕里面的人还在沐浴,要是再撞破那隐秘之事,八成会被对方拒之门外。
“门开着,你进来吧。”还是惯常平淡如水的声音,不过金玉般的质地,还是难掩其华贵。
推门进去的孙善香,进屋之后便闻到一股清苦的木沉香。这是一味中药,苦涩气清温性,有理气止痛,舒筋活络。治胃痛,也可用在跌打损伤。
今日受了马车颠簸之苦,杜烟岚在车上吐了两回,肠胃胀气,食欲不振,像朵蔫蔫的花骨朵。这娇贵的牡丹,容易受伤,要是无人照应,也不知会成什么模样。
此刻杜烟岚半躺在罗汉塌上,已经脱了外面的罩纱,华丽的紫袍铺在暗沉古朴的木头架子上,仿若半沉在幽谭中,半是华丽半是颓靡。她半合着眼,偏头看着走近来的垂发少女,脸上浮现平时的温柔笑意,就静静看着对方走到咫尺之地,纹丝不动,脑后的发丝尽数落在软枕上。
她看起来愈发沉静而柔美,却又让人看不穿心思。当真有以假乱真的本事,世人根本怀疑不了她的女儿身。如此精湛的演技,却非是勾栏瓦舍那矫饰的做作,仿若是与生俱来,举手投足皆是扑朔迷离,神秘莫测。
“药煎好了。”孙善香把药碗递过去。
“辛苦了。”杜烟岚礼貌微笑,伸手托着碗底,避开了孙善香的手指。她拿捏着方寸,与之保持清疏的关系,虽然在外人眼中,她们彼此照应情投意合。
在杜烟岚喝药的时候,孙善香低头揪着衣角,想着话茬想要打破这相敬如宾的气氛。不想继续不温不火的相处下去,即便只能做朋友,她也想做那个特别的。于是脑瓜子一转,立马想到了话。
“杜公子,你猜柳姑娘打坏的那些人会不会去报官?”孙善香暗搓搓的偷笑,眼里哪有担忧。
“不会。”杜烟岚很快作答,波澜不惊,仿佛能把周围人的心思都猜到。
“为何?我看宋毕书小气吝啬又贪财,赵婉白是个赌鬼肯定没钱,鹿仗客赏罚分明不会给纵容属下乱来。柳姑娘脾气暴下手没分寸,自该承担后果。但是镖师能有多少钱?柳青红出手凶狠,把那些赌徒都打吐血了。”孙善香粗略了解了四个镖师的脾性,说到暴力女柳青红露出敬畏之色。
那姐姐出手不分亲疏贵贱,火气上来,见人就打,一拳把成年男人打得哇哇吐血。
“你且等着。”杜烟岚神秘的笑着,并不多说什么。
没过多久,楼下就闹哄哄一团,充斥着谩骂与指责。
“我要告你们滋事寻衅,故意伤人!你们这些江湖草莽目无王法,扰乱社会秩序,罪大恶极!”客栈中堂来了十几个粗布短打的百姓吵吵闹闹,掌柜伙计们都在底下拦路。
“街坊四邻,给点面子不要在这里闹事。”掌柜做着和事佬。
“那个男人婆就住你店里,让她出来!把我家男人打成了熊样,还躺在床上下不来!”带头的女人满脸横肉,目露凶光,一张薄皮大嘴能说两个乾坤,咄咄逼人的架势十个男人都挡不住。
“这八婆给你惹来了,女人撕逼大战老惨烈了!”宋毕书诶呀几声嫌麻烦,对赵婉白唠叨,“管好你媳妇,别让她祸害人了。诶呀!”他的脸立马被摁在柱子上。
过道上的柳青红一巴掌把宋毕书拍在边上,冷着脸目光如炬,狠狠瞪着季婉白,“人是我打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下去把他们都摆平。”
一旁的鹿仗客沉着脸,宋毕书肿着脸假惺惺的笑道:“你要怎么摆平?是怀柔还是暴力?”赵婉白急忙跳起来,拦路道:“暴力解决不了问题,我们怀柔,怀柔,有事好好商量。”
宋毕书贱兮兮说道:“怀柔就拿钱使,你们俩人把钱给我,我去谈判。”
赵婉白摸着胸,犯怂道:“多少钱?”
宋毕书抖着腿,不耐烦道:“千八百两,你瞧底下那些人都跟讨债鬼似的,我还少算了。”
赵婉白又跳脚,啪的打掉这货的手,骂道:“自己人还狮子大开口!”
这时,柳青红一脚踹开这吃里扒外的家伙,火冒三丈道:“滚!”看她样子是要暴力解决,要钱没有,拳头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