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石子飞过来,打中了俞心玉的膝盖窝。小女孩痛叫一声,重心不稳,慌忙挥舞胳膊想要找到救命稻草。默不作声的杨爱看她惊慌失措的脸色,轻轻一挣就把胳膊上的那桎梏挣脱。
“啊!”俞心玉惨叫了一声,跌入了臭水沟,噗通溅起三尺高的污水。
赢乐乐看到这个场面,先是震惊,随后害怕的跑了。站在水沟前的杨爱,听到水沟里呱唧乱叫的求教声,微微仰起下巴,垂眼瞧着底下满身脏污的俞心玉,美丽的眼睛里幽幽暗暗。她转身往家里走,中途捡起道上的馍馍,吹了吹上面的尘土,把沾了泥巴的面皮撕了,随后边吃边走。
坐在院墙上的垂发少女,无奈的叹息,跳下墙,看着站在墙根处的锦袍公子,好奇道:“你为何不去阻拦她们?”就任由那两个小丫头片子欺负弱小么?
“救的了一时,救不了一世。跌倒了要自己爬起来,不要因为自己是弱者,便指望别人来救。”杜烟岚平日对谁都好,温柔和善,唯独在这个时刻冰冷无情甚至残忍。
“这个孩子得不到母亲的爱抚与呵护,怪可怜的。小孩子需要建立依恋关系,才有勇气去探索外界的新事物,快乐成长。”孙善香看着那个自闭的小孩忧虑道。
“人想要遵从自己的内心,要接受这个世间的敌意。本初的道,仅有一个同伴,便是自己的影子。至于别人,相较于雪中送炭,更多的是造谣生事,落井下石,趁火打劫。孤独没什么不好,凡事自个扛着,别把希望寄予他人。”杜烟岚目光从杨爱身上划过,看着前方金灿灿的麦田,眼神平淡,波澜不惊。
“你还是不忍心。最后,让我出手了。”孙善香从惊讶转为窃喜,哼哼鼻子,才不信这个嘴硬的小葫芦。
“小人狐假虎威,外强中干,弱者要沉得住气,忍一时风平浪静。等羽翼丰满,便无所畏惧。古人云: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杜烟岚淡淡说道。
“那她到底会不会说话啊?”孙善香抓着下巴,看着那个小小的闷油壶,脑海里出现第一次见到杜烟岚的画面。
那天她在孔夫子的雕像前,做入学仪式,堂外学子们交头接耳,还有一窝学生打群架,后来学官大人责罚了那几个打架的学生。
广场上的石碑下罚站着一排小男孩,高矮胖瘦各不相同,都是陌生的脸。当时外面阳光普照,那个恬静的学生,朝着堂中的女孩微笑,宛若春风。孙善香看到了那双朦胧的眉眼,心中惊艳,想要再看看,可对方已经垂下了眼帘。回家之后,她对母亲兴奋的说道:“娘,我在太学院见到一个好漂亮的人。”
她娘问道:“你那么喜欢,让你们同班如何?”
孙善香眼珠子转了转,笑嘻嘻的说道:“好呀好呀!我已经打听到了,人叫杜烟岚,。”
后来,她果真与杜烟岚成了同窗。再后来,她发现这人是个闷葫芦根本不带声的,除了考试的时候一鸣惊人,其余时间不声不响与世隔绝仿佛在闭关修炼。
如今再听这闷葫芦说道:“事以密成,语以泄败。”她恍然大悟,原来这是黑心葫芦,城府深不可测。
村长院门口,堵着几个村民,有老有少交头接耳,对着院里指指点点,看着热闹。
便见人围圈里,一个带着红花的村妇拉过满脸泥泞浑身脏污恶臭的女孩,凶巴巴的说道:“告诉村长,是谁把你推下水沟的!”
俞心玉哇哇大哭,眼里闪着羞愤的怒火,指着院子里吃馍馍的女孩,“是她!杨爱!她把我推到水沟。”
已经吃了大半个馍馍,杨爱端着八仙桌上的豆浆,咕嘟咕嘟咕嘟喝了半碗,听着门口吵吵嚷嚷的叫骂声,兀自吃饭。
杨村长正在院子里浇菜,小女儿与女婿在仓库搬稻谷,看着上门兴师问罪的村民,都走到门口,拦住了那个耍泼的村妇。
“你家大妞五岁,我家爱爱比她小那么多,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胡扯!”杨辉父亲看看俞心玉的身量,琢磨出不对劲,也横着脸怒骂:“俞家媳妇,你别跟我耍泼!之前半亩田的事让你赖走了,你还想继续胡搅蛮缠,讹诈我爹!”他火气比村妇还大,怒上心头就要打人。
“你们就是仗势欺人!就事论事,就是你家杨爱把我姑娘推水沟的!你个外人,管的倒是多,还想打人。呸!今儿要是不给个说法,报官!管你是村长的谁。”村妇大吼大叫,声音拔高几度,刺人耳膜。
坐在镖车上的宋毕书啧啧出声,“乡下泼妇真是恶如老虎,这简直是河东狮吼!娶老婆一定要脾气好贤惠的,不然迟早变聋子。”
站在马车边的杜烟岚目光朝杨爱处看了会。那小女孩粗粗的小胳膊生得瓷实,端着大人喝汤的海碗,咕嘟咕嘟喝着豆浆。这胃口也是极好,两个馍馍半根油果,一碗豆浆,吃完后,还抓着桌上热乎乎的玉米窝头往衣服口袋里藏。
“报官?你们家还欠了我爹一百石的粮食!年年借粮,还赖半亩地私造房子。要不是同村给你们个面子,不然我们早去报官了!吃人东西,还那么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丫头平时欺负杨爱。她掉进水沟也是报应,还来讹诈我们,要不要脸?快点滚!不然我动手了啊!”杨辉父亲暴跳如雷,把村妇骂了个狗血淋头,凶狠似狼,摩拳擦掌就要打人。
“好了,阿龙,别动手。有话好好说,咱们把事聊聊清楚。那个俞家媳妇,你说杨爱推你家心玉下水沟,有谁见着了?”杨村长拉住暴怒的曾龙,出面对付道。
“村长,你是明事理的。我要是没证据也不敢来讨说法。乐乐,你出来,跟村长爷爷说,是谁推心玉下水沟的?”村妇对杨村长扯着嘴笑着,神色轻蔑,不耐烦的催促身后的小女孩。
从人堆里出来的赢乐乐神色紧张,磕磕巴巴的说道:“我,我看见是杨爱……”杨村长等着她指证,神色已然严肃。
忽而,从后面走来一位温雅的书生,悠悠说道:“方才晨起散步,看到令外孙女被这两个女孩欺负,最后这位叫心玉的孩子自己失足掉入水沟。真真切切,在下作证。”
她说话的时候,外围的村民便安静了。等她说完,众人都露出不出意外的笑容。这里的村民谁不知道俞家媳妇是个蛮横无理的泼妇,教出来的孩子也随了父母的恶毒。
“你,你信口雌黄!”村妇气得双眼发白,咬牙切齿道。
“读书人不打诳语。”杜烟岚淡淡说道。
“你跟他们是一伙的,当然帮自己人。算什么证人?再说读书人最会骗人,戏台上的书生哪个是好东西?要么抛弃糟糠要么攀龙附凤,读书人不是负心汉就是奸诈小人。你污蔑我女儿,伪君子!”村妇反口就咬杜烟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