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早已看不惯腐朽的朝廷,巴不得天下大乱,好重新洗牌。
“那曾龙性情直爽,心直口快,这种人是最有血性的。”杜烟岚安然侧躺,慵懒的像只猫。她在人前是礼尚往来,仪态万方,在私底下却是懒散随意,什么也不上心。
“是不是喝药有啥副作用,你很喜欢闭着眼睛睡觉。”孙善香手指点点那颗圆溜溜的颅顶,像个好奇宝宝。
谁睡觉是睁眼的?
杜烟岚无语的瞧着她,随后淡淡说道:“我四肢不勤,躺着会舒服些。”毕竟连走路都会摔跤的小葫芦,还是安分的躺着,身体菜还作,迟早要完。她对声色犬马无兴致,闲来喝茶看书,时常都是独处一室,若有所思。
“我就闲不住,喜欢到处走看不同的人与事,最喜欢去茶馆听书。嘿嘿,我也会讲故事,你要不要听?”孙善香直接坐在车板上,双手环着腿弯,情志高昂的说道。
“你有什么样的故事?跟你有关么?”杜烟岚淡淡说道。
“才不是,我又不是水仙花。那些爱恨情仇,争权夺利,励志人生,跟我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我只是想看看别人波澜壮阔的传奇人生,至于自己,还是平平淡淡的好。轰轰烈烈也就一时,要是一辈子不带消停,那不是很可怕么?”孙善香谙熟百家故事,自是对人了解颇多。
人要是追求新奇与刺激,不会安分守己,天天惹事生非,无中生有,那必然惹人厌恶。
“那现在的人喜欢听什么故事?”杜烟岚很少去茶馆酒肆戏院,那些淫词烂曲,无甚意思。
“不提现今那些乱七八糟的,还是讲讲从前的。小时候听的故事大多数是劝学鼓励人艰苦上进。”孙善香眉心皱起,不愿提什么娇妻玛丽苏,还是讲点好听的,
“有凿壁偷光,银囊映雪,苏秦刺骨,陆羽弃佛从文着茶经,少年包拯学断案。你要听哪个?我还是从头给你讲,先说三皇五帝。”在她的讲述下,那名人传记里的人物都在杜烟岚面前跑来跑去。
她能说会道,在讲故事上面技巧灵活,剧情结构精妙,出人意料,引人入胜。也不见她有什么华丽辞藻,依旧可以把故事说得丰满有趣。
杜烟岚头一回看到,讲故事可以先把自己逗乐的,看她笑得这样开心,即便未被那故事吸引,也会被讲故事的人感染。
“三国时期,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奸雄曹操,对自己的妻妾也是刻恩寡义,不过他的小妾们也会作,见面就掐架,闹腾不行,把曹总给弄得兴致全无。有一次在家宴上两个小妾为争宠打了起来,曹操实在受够了,拍桌子大怒:你们同归于尽吧!突然一将兵闪了出来:末将于禁,多谢丞相赏赐。结果曹操有苦说不出,只好把小妾赐给了属下。”孙善香一连气说了十几个故事,连她也忘了这些故事说了多少遍,不过眼下再说起那些陈年笑话,却有股子不对味,不由感叹道:“女子为何如此低贱?可以被人随意的送来送去。”
这个封建王朝,女人本就是私人财产与物品。
“历朝历代都有杰出的画家书法家文学家政治家,极少有女子参与。如吕雉窦太后武则天上官婉儿,还有如今的诗人李清照,惊才绝艳,也只是凤毛麟角。”孙善香感慨,从前也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如今倒是黏黏糊糊起来。
“父权之下,女子唯一的靠山便是父亲,原由便是,父亲只有一个,但是丈夫却可以有许多个。那些罪臣女眷失去依靠,结局便是沦为娼妓,人尽可夫。有人告诉我,这个世道没有公平,只有出家人才能讲公平。”杜烟岚并未觉得曹操送妾的故事有何好笑,也不会因为世道不公而唏嘘。
“你知道如今很多人喜欢搞男女对立么?他们纷纷打拳,弄得戾气冲天。那言论仿佛杀人父母般的深仇大恨,都想互相挥刀把对方砍了。嗐,这些乌合之众也就嘴皮子厉害,最可怕的是那些看着斯斯文文,道貌岸然的读书人,两面三刀,翻脸不认人。让人气恨,却束手无策。”孙善香死里逃生后,对人的信任力大减。
那些达官贵人表里不一,忘恩负义,令人发指。她想起贾似道那伪善的嘴脸,恨得牙痒痒,却又不能报仇。
“若是这个世道所有问题都是性别对立,那倒是好解决了。”杜烟岚深居简出,看似不问世事,却也能从墨玉口中得知时兴的话题。男女打拳,也不算新鲜事。
“有时候路过不小心看到,也会被波及。那些人吃饱饭闲着没事,心里阴暗,满口谎话,把所有人当傻子。”孙善香对这些病态的生物,付之一笑,长那么大总会遇到几个睿智。
“这世道上下阶级分明,由上到下,便是君主士大夫,商贾豪绅,贩夫走卒,平民百姓,流民奴隶。男人与女人,在各自的群体里也有多种多样的区别,有贵族与平民之分,有良善与恶劣之分,有身强与身弱之分,有健全与残疾之分,有老少妇孺之分,也有智慧与蠢笨之分,有出世与入世之分。”杜烟岚动了动胳膊,转身仰躺着,双手枕在脑后,淡淡说道。
“物种多种多样,除了男人女人,还有不男不女的人,清心寡欲的出家人,也有人面兽心的无耻小人,头脑简单自以为是的蠢人。那些不会思辨的生物,有着野兽般无可自制的欲望,受不得诱惑,沉迷肉欲,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又怎会去体察生活?求索验证真理。”
“通常只说男女对立的生物,它们要么别有居心,要么蠢坏无能。对此,不必放在心上,由得它去。”太学院里也有这些虚伪无耻的小人,喜欢煽风点火,肆意造谣生事。杜烟岚见怪不怪,也懒得去搭理。
“你要是听到了也不会生气么?那些键盘侠都会找上门,羞辱嘲讽,歪曲事实,颠倒黑白,我每次都被气得要死。”孙善香抓抓耳边翘翘的碎发,说起湖连网的乌烟瘴气,心浮气躁。
“键盘侠擅长用诡变来混淆视听,强词夺理,以语言暴力伤害她人。除此之外,这些人并不敢真的触犯法律,动手伤人。假若他们找上我的家门,倒也佩服其胆识。”杜烟岚不愿与外界有过多的纠葛,倘若真有人上门谩骂羞辱,有的是办法对付。但是键盘侠只会躲着幽暗处肆意造谣,敢当面在权贵面前指手画脚么?
“那你认为男女的区别在哪?”孙善香好奇她为何要女扮男装,混淆视听。是不接受自己的女儿身么?
这个话题,从前顾朝颜也问过,在识破杜烟岚的女儿身后便追问不停,“你好好的一个女孩,做甚女扮男装?性别认知模糊?还是你想登科入仕,效仿上官婉儿,做称量天下的女宰相?”然而,答案都不是以上两种。
杜烟岚淡泊名利,内敛沉静,不喜与人来往,故而她为何女扮男装的原因,实在匪夷所思。既无野心也无苦衷,难道她喜欢做男人?
“这要说道基因的优劣。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男人三妻四妾,违背了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爱情誓约,却合乎生物的本性。”杜烟岚躺在榻上一动不动,说话的时候,悠悠的看着头顶上方的车蓬。
“动物界有许多一夫多妻的现象,比如猫狗家禽,就连鸳鸯也是如此,要是对伴侣最坚贞的只有大雁,那才是象征矢志不渝的爱情。”她认同三妻四妾的制度,这让孙善香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