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稀里糊涂的娥皇女英。一个还不够,还想要两个。”梅姨惊愕的转身,眼里带着怒色,点着孙善香的脑门,恨铁不成钢道:“好好的良家姑娘,做甚要去给人家做小老婆?”
被数落的孙善香讪讪的挠着耳朵,可眼底并无一丝悔意,“她对我是真心实意的,连崖都陪我跳了。有她在,我很开心呀。”
梅姨怪异的瞧向杜烟岚,带着抹探究,“你到底喜欢这人什么?”以孙善香的率真明媚,有什么好拿得起放不下的?到底杜烟岚何等魅力把这丫头迷得五迷三道。
“我也说不出来。读书人大都是多愁善感,幽默风趣,博闻强识,可惜我并不喜欢这些。以前没想过相夫教子,也不想做贤妻良母。当个侠女,除霸安良,扶危济困,根本没想过男欢女爱的事。遇到她以后,我便辗转难眠。大概是您说的那样,一眼万年,刻骨铭心,只要能与她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也不在乎什么名分。”孙善香便是下定决心要跟着杜烟岚,不后悔今夜的事。
“看他言行举止与气度,像出自世宦人家。名门高宅,看着华贵,其实里子都有脏东西。你那么干净,可惜。不过你都不在乎,那我也只好祝福你们。”梅姨虽然窝火,见不到孙善香受委屈,可这时候她又有了边界感,不去干涉她们多边形的恋情。
“但是,”梅姨眼神闪着冷冷的光,干脆利索的走到杜烟岚面前,严肃的问道:“我干女儿对你死心塌地,舍得纡尊降贵给你做小。你今夜给我个表示,以后不让她受一丁点委屈。否则芝女楼与你势不两立。”
荒凉的坟场,滚在黄土上的纸花,空坟上两个白色花圈,一排矫健的黑衣女子。荒诞无稽的婚礼,触目惊心的红嫁衣,让今夜的月亮也染上妖异的红。
站在坟头前的杜烟岚弹了弹食指,负手在背,唇角含笑,朗朗说道:“我对她们真心实意,无一分虚情假意。这世上人心最为善变,合则留,不合则去。她们能跟我好,我欢迎之至,若是想走,我也不会勉强。”她的爱如清风明月,温柔和善。
“你很独特。”梅姨审视了她一阵,忽而笑出了声,拍手道:“左拥右抱,齐人之福,这样狗血滥情俗套的桥段放在别人身上,只会徒增恶心。你不一样,多情多思,让人匪夷所思。我很好奇,你那位红颜知己是怎样的人?她能接受你们么?”
感情这种事,冷暖自知。三个人的戏,只要她们相处融洽,互不嫌隙,旁人也无话可说。
“前辈请放心,我那位红颜,是位很出色的大夫,思想高明,光明磊落,不屑于暗下手脚。她若能接受小禾,我会好好她们,她们若觉委屈,我亦会打点妥当送她们离开,即便天各一方 此情永故。”杜烟岚话语自然,从容自若,并无一丝心虚与傲慢。
“一花两果,甚少见到。这世上大多数人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倒是不走寻常路。”梅姨阴阳怪气的笑了笑,转头看着在跺脚赶蚊子的新娘子,怜惜道:“世上像她这样单纯可爱的女孩不多了。好好对她。”
随后,她打了个响指,那几个吹着唢呐的乐队陆续散了。看看时辰,已经四更天,再过半个时辰,天要亮了。
“忙了一晚上,大家回去洗洗睡觉。这个月没有单子,继续带薪休假。”直睿挥手,解散了坟场上的十几个弟子。
此刻,孙善香感到困倦,伸手揉揉眼睛。通宵未睡,又与杜烟岚在床上厮混了好久,难免精疲力尽。
“不知梅姨做的是什么产业?”杜烟岚耳尖,听到单子便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看着蒙面女人。
“咱们芝女楼有几万弟子,那么多张嘴要吃要喝,我当然要搞些业务,赚钱养人。”梅姨语气里带着不耐烦,还带着仇富的语气酸溜溜的说道:“你们这些权贵,不知民间疾苦。整天鼓捣着诗词歌赋,哪知道穷人的苦处。一群不食人间烟火的读书人 ,五谷不分,为赋新词强说愁,无病呻吟。”
越说越气,她猛地瞪了眼杜烟岚,眼神比利剑还锐利。
噌。清光划过眼捎,锋芒映入了黑色眼瞳。
这是一柄桃花剑。剑柄处雕刻了朵桃花,剑身细长,在烛光下透着抹桃粉色。剑刃薄如蝉翼,锋利非常,吹毛断发。
“如今武侠落寞,年轻人狂爱虚无缥缈的仙侠,都爱修仙,魔法攻击。敢真刀实剑的少了,所以这兵器也不好卖。这是芝女楼上世纪的名家兵器,都卖不出去。江湖不再打打杀杀,这些就成了破铜烂铁。可惜啊。宝剑寻不到英雄。”梅姨感慨世道,爱抚着手里的桃花剑,眼里有抹悲凉。
“大家都惜命,不再喊打喊杀,也没有腥风血雨。这也好啊,不会有生离死别,肝肠寸断的悲剧发生。”孙善香习武,是为强身健体也是为了保护身边人,不是用来争强。
“人能不争?狗都不吃屎。天下熙熙,皆为利往。表面上风平浪静,私底下仍旧勾心斗角,你争我夺。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尤其是读书人,卷生卷死。这些人坏起来,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梅姨嫉恶如仇,骂骂咧咧的把世道人心痛批一顿,随后眼神狠厉的刮着默不作声的杜烟岚,又把怒火冲着文弱书生而去。
“梅姨,你别冲她。她不一样。”孙善香已经把头上的凤冠摘了,露出黑压压的发髻,素面朝天,清澈干净。她急忙护着不言不语的杜烟岚,真不知道这些人为何老是误会闷葫芦。
“我平生最讨厌表里不一,口是心非的人。读书人头脑灵敏,花花肠子多,见异思迁,朝三暮四,更有逢场作戏,利用女人上位抛弃糟糠的陈世美。”梅姨又把读书人数落一遍。
然而杜烟岚不动声色,只是瞧着兵器库里的兵器若有所思。
这些武器用上等精铁所制,千姿百态,犹如美人般各俱风骚。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琳琅满目。
“她真的不一样。”孙善香无可奈何,只能拼命说杜烟岚与那些负心汉不同。有何不同,不能细说。女人与男人本质就不一样,杜烟岚明明是女儿身却以男子的身份而行于世间,本就有诸多矛盾。
“有何不同?你小丫头,到底有什么秘密不能给我说?还把姨当外人?”梅姨看出她有事隐瞒,不由吃醋恼火。
“不一样的。她出身高贵,站在那么高的位置,须得精通世故,八面玲珑。平时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男女都有,不能因为我,去限制她的自由。既然相爱,便要彼此信任。我相信她会拿捏分寸,不行于乱。”孙善香语重心长道,眼里俱是温柔。这把梅姨看傻了眼,呐呐叹息。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爱无关风与月。你小小年纪,比我这个老阿姨感懂情爱。你想成就他,让他变得更好,他也能对你生死相许。你们都有良心,这已经难能可贵。罢了,今夜是你们的大喜之日。梅姨送你们一样贺礼。”梅姨站在兵器库的案台后,转动台上的砚台,身后的壁橱打开了扇暗门。
“外面的东西都是卖不出去的垃圾。好东西都藏着不卖,走着,跟我进去捡宝贝。”她率先进入暗门,步态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