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打算下台阶的杨厝见到从街对面走来的公子哥,怔愣了许久,那满身的张扬神采立马黯然失色。
这用权势堆砌起来的自信终究敌不过人家那与生俱来的雍容华贵。
那些追捧曹旭的粉丝们看到这样美得惊天,贵气非凡的小公子,像龙见了珠宝,纷纷盘旋过去,争先恐后想要据为己有。
“哇!他是谁啊?”那个痴迷曹旭的的富家小姐双眼冒爱心,像喝了酒似的站立不稳。
“我也想知道这是从哪冒出来的人!真是感叹自然界的鬼斧神工,凝聚了这样的神仙人物。”她身边的姑娘们犯起花痴,眼神如狼似虎。
“好吓人啊。”孙善香看着那群围拥而来的姑娘,抓着后脑勺的碎发,尴尬又窘迫。
这些花痴女跟猥琐油腻男一般,惹人讨厌。
“这位兄台,何许人也?”杨厝见杜烟岚走上台阶,收起狂傲的神色,仔细琢磨打量眼前这个透着神秘底蕴的公子。
“在下姓杜,字烟岚。”杜烟岚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意,对他拱手道。
“杜烟岚……”杨厝搓着下巴,对这个名字感到一股熟悉,又想不起哪里听过。他想不到是谁,对杜烟岚倒是客气许多,“你也来参加书画大赛?”
“微末技艺,不足挂齿。”杜烟岚谦逊道,随后与孙善香进了夫子庙。
看着他走路的身姿,犹如松柏挺拔傲岸,与那些点头哈腰的奴才有着天壤之别。这气势非富即贵,到底是何方神圣?杨厝暗中观察,已对杜烟岚有了几分新奇。
书画大赛的报名费是一百两,在名家评委点评以后,画作放在入围名单上,再由场外的路人投票,票数最高者定为第一名,可得奖金一万两。
“这种比赛,比的是人气。那些年事已高,相貌平平,背景单薄的实力派画家,根本赢不了这些流量小鲜肉。连书画界都流行追星这套路,真是艺术界的悲哀。”孙善香气呼呼的看着台上的画展。
看台上这些评委干吃茶闲磕牙不务正业,撒手不管的模样,便知所谓的书画大赛,压根儿不是比拼才艺,都是冲钱来的。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连德高望重的名家大师也掉到钱眼里了。还能搞出什么好艺术?”她在一旁忿忿不平,由于角度太偏窄,未曾惹人注意。
看着入围池的画作,有水墨画也有水彩画。这水彩画节奏明快,古典韵律,对比强烈,突出主题。
比如曹旭参赛的这幅金秋仕女图,金秋重阳,菊花园里,有位淡雅的女子抱书而坐。这画运用丰富的色彩勾勒人物,肌理感十足,画中女子栩栩如生,衣衫色调柔和,周围景物幽暗,让人的目光流转在人物身上。
“好有气质的姑娘,看着像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大家闺秀。”孙善香看着画中人,颇为惊艳。
这个时代,穷苦人家饿得面黄肌瘦,终日风吹日晒,满脸劳苦相,难出细皮嫩肉的小家碧玉。
“桐圭飘剪近重阳,菊绽篱边叶叶香。云破晴空书雁字,雨馀沙碛列鸳行。”杜烟岚看着画上的题诗,说道:“原来他画的是书雁姑娘。难怪杨厝会暴跳如雷,把人打出门去。”
“到底这个书雁姑娘是何人?那么多人喜欢她。”孙善香好奇,转头瞧着神清气明的杜烟岚,笑道:“论真格,你穿红妆还要美。”
“别拿我耍笑。”杜烟岚神色有些不自然,小嘴微微撅起,从侧面看去,细微的表情多了抹生趣。
“不笑了,你快动笔吧,天色不早了。梅姨还等着我们回去。”孙善香拿起桌上的画笔点点杜烟岚的手背,神情期待。
参赛场上放置着数十张桌子,其上都有文房四宝,画板颜料盒。
本届书画大赛截止时间是今日的黄昏戌时,漏壶时刻表上已经快到这个时辰。
场内还有三三两两个参赛选手,不过他们已经画了大半。杜烟岚是最后入场,此刻尚未提笔。
台上闲散的评委们,吃着糕点品着茶,对赛场不甚在意,等时辰到了,领一笔主办方给的酬金与神秘红包,便可打道回府。
反正此刻入围名单里,人气票数第一的是曹旭。这届丹青妙笔的头衔非他莫属。
众所周知 江宁府最受欢迎的人气画家曹旭,玉树临风,知书达礼,还有谁能与他争锋对决?
拿过笔,杜烟岚伸手铺好宣纸,用纸镇压着。孙善香替她研墨,好奇的瞧着那光洁如玉的画纸。
桌上摆放着一盏茶与点心蜜饯,茶壶上还有云山茶庄的标志。看来主办方还有多家商铺的资助,这里的笔墨纸砚,点心茶水都有广告的标志。
便见杜烟岚端着茶杯喝了口茶,随后放下杯子,用手指沾了点茶水,在画纸上随意的抹了抹。很快,画纸有些地方潮湿了。
于是,杜烟岚抬起手腕拿着画笔在纸上勾勒线条,初步构图,远山烟波,氤氲袅袅,那潮湿的地方把墨迹晕化开来,云雾缭绕,仿若江南烟雨,时现谜影。
看着这样的意境,已能让人浮想联翩。孙善香看着痴了,又见杜烟岚换了墨笔勾勒了一处宫苑。
沉寂的宫苑,只有一角近景,檐脊扶栏,笔法流畅,墨色醇润。上头有轮圆月,皎洁如玉。
从高阁的栏杆处,朝外望去,见明月当空,清光如水,宫苑外面的湖水滉滉漾漾,波涛汹涌。动静结合,虚实交替,精彩绝伦。月夜宫苑的寂寞空凋,无限遐思。
“你画的是观潮么?”孙善香惊叹道。
“你也读过这首诗?”杜烟岚换了画笔,悬腕执笔在画的空白处题诗: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到得还来别无事,庐山烟雨浙江潮。
“我爹以前跟我讲过苏轼,观潮是他晚年之作。里面包含佛揭。”孙善香嘻嘻笑道:“人生有三个境界,一为凡夫俗子的境界,二为寻觅自我的境界,三为大彻大悟证道以后的境界。我爹说,人要向内而求,不要在乎别人的眼光,不要为世俗名利,虚荣,身外之物而耗费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