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远处笑道:“明月唱的真好听,再起一个吧~~”
唱歌的女声笑起来的声音跟她的歌声一样动人,只听船头上答道:“七婶你唱得比我好听多了,却来笑我。”
七婶道:“年轻时我比你唱得好,如今不如了。”
明月笑道:“不唱了,我还得去煮饭,等下母亲和弟弟们卖鱼回来,正好吃饭。”
外头又传来几句说笑,船身就晃动起来,貌似有人在船上行走,香风一闪,一个人影从船身乌蓬外侧沿着窄窄的船舷去到船尾,在那里取柴烧火。
少歇,一缕炊烟缓缓升起,浓郁的米饭香气丝丝缕缕的弥漫在空气里,船头打鱼船尾炖,一条船既是生产工具又是生活工具,疍家人的日子就是这样清苦。
聂尘在船舱里坐了一阵,只觉腹中咕咕乱叫,饥饿难耐,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也不知从翻船落海到现在过了几天,脑子里记挂着要去澳门的事,有心想起身离开,但腰间肋部一动就痛,不要说站,就是动一动都疼痛难忍,努力的几次,都不能起来,反而弄得气喘吁吁地冒了一身汗。
通往船尾的蓝布帘被从外面一下掀开,明月和海上的风一起进入了这间小小船舱。
跟她一起进来的,还有一碗散发着苦味儿的中药。
“张爷爷说得真准,你果真醒来了。”明月身高比船舱的高度要高,她一进来就跪坐在地板上,微笑道:“那就把药喝了吧。”
“啊……”聂尘发现她笑的时候,脸上有两个小小的酒窝,替这位利落的渔家女平添了两份可爱,不禁多看了两眼。
明月也不着恼,反而兴趣盎然地同样打量着聂尘,手把放在桌子上的药碗推过去,道:“快喝。”
“哦。”聂尘被她看得眼神飘忽,忙低头端药,一口喝下,不料那药苦得令人发指,噎得他两眼直翻翻。
但良药苦口,聂尘深知以自己目前的伤势,不喝点药很难恢复,加上这药是人家好心熬的,要是吐出来浪费不说,很可能贫穷的渔家再也没有第二副了,于是强忍着把差点吐出来的药液包在嘴里,狠狠心,一口咽下。
这一咽,咽得他眼泪都出来了,放下碗泪汪汪的,看得明月目瞪口呆。
“你这么怕苦啊?”渔家少女奇道,眼睛忽闪忽闪地眨:“莫非你是个秀才?”
“秀才?”聂尘艰难地问了一句,喉咙里的苦味还没散去,刺激得他很难受。
“秀才啊,上次有个秀才落水,被七婶救起来,张爷爷给他看病,嘱咐我给他熬药,他喝药时也是你这样子。”明月仿佛想起来什么好笑的事,又露出了酒窝。
聂尘十分欣赏她的酒窝,忍不住偷看了两眼,心不在焉地答道:“那我便是个秀才。”
“只要不是海盗就好。”明月突然正色道,酒窝消散,表情变得嗔目竖眉:“那些海盗最可恶,若是海盗被龙王冲上来,张爷爷一定会把他们浸猪笼的。”
聂尘大惊,双手撑在船板上道:“不是海盗,我不是海盗。”
“你当然不是。”明月莞尔一笑,大概觉得这个秀才胆子好小:“刚才张爷爷已经把你全身都看遍了,他都说你不是。”
“全身?”聂尘伸手捂住了衣襟,这才发现里面空荡荡的,贴身的亵衣都不见了。
“他说你身上没有纹身,衣服里又揣了好多纸,一看就是个读书人,定然不是海盗,方才给你开药的,不然他才不会帮你诊治呢。”明月把药碗拿走,起身道:“你等一下,等我娘和弟弟他们回来,就可以吃饭了,今天中午吃米粥煮鱼,我放了盐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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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半了。”明月的声音从放下的帘子外面传进来:“你今天若是不醒,我就要再去找张爷爷来看看了,上次那个秀才也是昏了好几天才醒,但醒过来喝了一碗药晚上就死掉,你可要挺住。”
“呃?”聂尘怔住了,突然间莫名地后悔起来,不知道刚才那碗药,到底该不该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