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风时还是听清了。

紫聘，也算是百年之后的熟人了。

被留下的人，才是承受最大痛苦的。

风时垂下眼，耳听着身边隐隐绰绰的道别声。

莞城一战，将是生与死的分割线，数不计的人将阴阳两别。

待他在抬眼看过去时，紫聘已经不再原地，而她的师门流音阁中的千百弟子，都将留在此处，拼死守护自己的属城。

空蒙在空中笑着，声音空灵而诡异：“等我杀光了你们这群蝼蚁，在翻遍这整个修真界找出柳忆……”

“哦……也对，若是那柳忆有些良心，应当看不得你们这些老东西就这么死了吧？”

“那我可要，”他说着，顿了顿，笑得更阴毒：“留着你们几个的命，好好折磨……”

风时混在众多散修之间，被没有叫任何人发现自己。

昨日进城的途中，他已经在四方设下的阵眼，绘好了阵纹，只要最后催动。

修真界虽人数众多，后援却不足，与魔族拉扯了这么久，其实早已有些力不从心。

那些驾驭着庞大魔兽的魔族人从传送门中冲出，一个个眼中都闪着嗜血的光，与修士不同，这些魔族只要见血，便实力暴涨。

“算了，老子今天就和这些杂碎拼了！当了半辈子没人要的散修，这回死了，也叫人看看咱们的血性！”

听了这话，原本还有些退缩的人一咬牙，也跟着上了。

风时混在其中，表面上虽未做什么，身体却千丝万缕的联系着身边的人，一张张符箓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燃烧着，连带着丹药的药力也悄无声息的融入进去。

要做到这些，势必要消耗极大的精神力，不多时，风时的脸上的血色便退去了一些。

【宿主……其实你不用做这么多的……】青青心疼他，轻声说道：【我们只是走剧情，何况您这样成本太高了……】

它说着，有些于心不忍。

风时摇了摇头， 他做不到什么都不做，就算结局注定，他也想凭自己的能力，能助一人是一人。

周围都是喊杀声，数不清的人在风时面前倒下，又有数不清的人前赴后继的上前。

空蒙像个俯瞰众生的掌棋人，伸手拨弄两下，便有大片的人死去。

不知何时，战场转移到了城外。

莞城的护城法阵已经被摧残的破碎不堪。

崇山宗掌门带领着其余宗门的尊者们与空蒙斗的天昏地暗，参战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鲜血河流般汇聚起来，渗透了风时画下的阵纹。

庞大的血祭，叫这大阵几乎坚不可摧。

大阵的突然开启，方圆百里都被笼罩在了结界之下。结界阻隔了魔族的入侵，半空中的传送入口被迫关闭，但在此之前，也已经有大批的魔族入侵。

所有人都惊讶于这突然而消无声息出现的强大阵法，却只有片刻的时间分神感慨：不知是哪位大能所为。

空蒙看着空中突然出现的结界，和底下几乎无解的繁复阵纹，先是一愣，而后便突然大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哈哈哈哈！”

“你想和我玩游戏吗？我很乐意陪你玩玩~”

风时知道他这话是对自己的说的，继续着自己手中的事。

空蒙放完话，扫视一圈，依旧没看见自己想见的人，脸上的笑淡了下去，冷声道：“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藏多久……”

十大宗门的强者却不给他再多的时间，夹攻而上。

空蒙眼中漫上杀意，转身迎了上去。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两日。

就算空蒙再强，也难顶数人连攻，更何况他还有旧伤在身，两日下来，也逐渐落败，被几人压制。

而这时，十大宗门的强者也已经所剩不多，有些宗门的人甚至已经全数牺牲。

周围的喊杀声小了很多，风时看去，因为没有灵药丹品的补给，灵力消耗巨大，所有人都已筋疲力尽，但见空蒙落败，又再度势气高涨。

“空蒙，此时认输，一切都还有机会！”崇山宗掌门手执长剑，抵在空蒙颈上，可所有人都明白，就算这一剑下去，这魔头恐怕也死不了。

他身后，几位从小看着风时的长大的长老尊者只剩寥寥二三，且都已经身负重伤。

此时空蒙周身魔息大减，跪在地上，看着像极了一个简单而脆弱的少年，一折就断。

可偏偏他脸上的那点狂妄的笑却并没有减弱，反而越笑越开：“我说老头，你不会真的以为就凭你这一柄破剑就杀的了我吧。”

他说着，抬手握住了剑刃，锋利的剑光瞬间割他的鲜血淋漓，只是那血却是透着黑的。

他脸上带着癫狂的笑，那剑刃抹向自己的脖子，那雪白细瘦的脖子被划出一道极深的口子，血液喷涌而出。

掌门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下意识的收剑想要后退。

可却已经晚了。

空蒙一只手突然幻化成爪，抓向了掌门的腹部，这一击毫不留余地，乌黑的手上挂满了鲜红的血，又很快收了回来。

掌门的脸上还带着震惊，人却已经倒下。

“修炼了一辈子，还比不过我这毛头小子的感觉如何啊？”空蒙跪在地上，歪着头怪笑，抬手拿舌尖舔了下手上残留的血迹：“是你先说要杀我的，我为了自保先动了手，不过分吧？”

风时亲眼目睹了这一幕，脸色瞬间苍白起来，下意识地要冲过去，却被一道透明的屏障挡住了去路。

周围的声音变得模糊，他甚至听不见自己喊了什么。

空蒙诈降，令剩余的人方寸大乱。

风时被堵在屏障之后，看着那些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人一个个的前去赴死，仿佛看见了之前那些日子里，他们一声声的笑着叫他：小忆。

那些画面，镜花水月般，都碎了。

至此，修真界士气一溃而散。

玉水仙门等人最先打算退出前线，风时隔着屏障，看见那掌门连滚带爬的离开。

【滴滴……】

突然，系统清脆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

风时耳边那层朦胧的膜瞬间破掉。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宛如洪水般倾巢而至。

风时听见了皮肉撕裂的声音、哀嚎声、嘶吼声、嘲笑声……

【宿主，现在可以做你想要做的事了……】

这一句，不是青青说的，而是主系统。

一瞬间，风时恍惚不已，天地失色，而他只是一个失去灵魂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