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突然溅在脸上的血太烫,风时或许要一直沉溺在那支离破碎的幻象之中。
【宿主大大,很快就要结束了……】青青开口安慰道。
它不过是一段数据,当然不知道,这样的场景最终会化作记忆,一直留在脑海里,反反复复的折磨着经历过的人。
风时感觉自己心口好像灌了风一样,是空的,但也不过是一刹那,他的眼神再度清明起来,收回了原本联系在其余人身上的羁绊。
空蒙已经站了起来,又回到了他高高在上的位置,上演着睥睨众生的戏码,看着那些求生之人挣扎着惨死,能叫他笑的前合后仰。
他一边笑着,一边不断拿剑挥砍着崇山宗众尊者长老的尸身,口中叫着风时的名字。
“柳忆,柳忆你看看,这些人都是你害得,都是你害得!”
风时看着那癫狂至极的人,心底漫上强烈的杀意。
背上的乌承瞬间感受到的情绪,也跟着震颤起来,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冲出束缚。
风时抬手,反摸向背后的剑柄,感受着乌承的兴奋。
裹挟在剑身上灰蒙蒙的麻布像飞灰般消散,风时取下了乌承,长剑斜斜指向地面。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剑意迸射出来,瞬间震开了周围围杀过来的魔族,扬起一阵带着腥味的尘土。
原本还在殊死搏斗的修士们都愣住了。
而空蒙感受到那一抹熟悉的气息,整个人都激动的抖了起来,一双眼睛充了血的红:“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风时抬手扯掉了面上的轻纱,终于卸去了伪装。
这是一张大半个修真界都认得的脸,加上那柄神秘的乌黑重剑,所有人都在一瞬间确认了他的身份。
“柳忆!是柳忆!我们或许有救了!”
不知道谁这样叫道。
风时在就这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取下了沈颂鹤送他的剑鞘,收进了系统空间内。
青青:【宿主放心,系统会为您保护好的。】
风时未应,只是执剑,一步步的朝着空蒙的方向走去。
几位魔族护法见状,纷纷现身想要阻拦,却被空蒙挥了挥手屏退了下去。
风时身上不知沾了多少人心血的黑衣褪去,变换成了洁白的弟子服,在遍地已经殷红的雪色,他是最后的一点白。
每走一步,这辈子的某些瞬间便在眼前浮现,可忆不可追。
最终,风时在空蒙面前站定。
相人相识而立,在细碎的雪沫中,在漆黑的城墙前。
“我来了,你应当按照约定,息战。”风时道。
空蒙始终笑着,眼中带着些讽刺:“可和我约定的不是你啊……”
风时明白他是个完全没有底线的人,比当年的裴棋要疯的多,也不再多说。
当时面对裴棋尚会有顾虑的他,如今面对比他更强的人,也不再怕了。
“我会杀了你。”
风时说着,周身的气势忽然大盛。
空蒙兴奋笑道,看向风时手中的乌承:“今日之后,你的东西,都会是我的!”
风时冷笑:“你可以试试。”
在风时设下的阵法中,他自身的能力能得到一定的提升,再加上符箓的加持,两人几乎势均力敌。
空蒙没料到风时的能力居然比那几个老家伙还要强。
他体内的旧伤原本便没完全休养好,只是被暂时压制了下去,这才有了巅峰时八成的实力,现在这八成实力也耗了将近一半,他气息已经有些不稳,却并未表现出来,反观风时,仍旧显的游刃有余。
更不妙的是,他发现风时使用的功法,竟很多都是现已失传的,某些方面,竟像极了某个人。
有几分像自己心底那人,一时叫空蒙嫉妒不已,攻势更加猛烈。
风时皱眉躲开他疯狗一般的攻击,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发疯。
实际上,风时经过几日的消耗,也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此时距离莞城一战开启已五日有余,部分距离较远的修士也陆陆续续赶来支援,局势有所好转,但到底哪胜哪负,却几乎全系风时一人。
一柄乌承剑,拨云见日,黄符燃尽,灰烬如雪落。
战到最后,莞城百里,一片死寂。
所有参与此战的人,都在雪落声中死去。
雪落声中,风时与空蒙城墙之上对峙。
风时身上的白衣早已被鲜血染得斑驳,露出的肌肤上已经伤痕累累,此时的他和掌门一样,拿乌承抵在了空蒙的脖子上。
空蒙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像是已经没了声息。
但风时知道,他在笑,无声的笑。
半晌,空蒙才动了动身子,抬眼看向风时。
风时呼吸不稳,几乎要站不住,远处,似有一行人赶了过来,只是隔着愈来愈大的风雪,并看不清。
“你猜,”空蒙突然开口,扫了一眼城下的尸山血海,嗓音中夹杂着怪笑:“你和我的人,哪个会先到?”
风时也笑了:“我猜……自然是你的人先到。”
空蒙闻言,面上的笑容又是一僵。
风时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的人,忽的意味深长道:“空蒙,记得我说的吗?我会杀了你,就算是耗上百年千年,不死不休。”
空蒙看着眼前已经高高举起的那柄重剑,心底漫上一股几近窒息的恐惧,下意识的想要往后退,某种叫道:“住手!你不能杀我!”
风时神情冷漠,眼底像是凝上了一层厚重的冰,将全身上下最后的灵气全部灌入乌承之中。
就在这时,一柄裹挟着魔气的长箭破空而来,刺入了风时的肩膀。
鲜血直下,但这一箭,却并未撼动风时分毫。
手起剑落,带着剑灵的呼啸。
空蒙在身首异处的前一秒,听见了风时很轻的一声:“再见。”
还能再见。
空蒙的头从高高的城墙上滚落下来,落在众多尸首之中,他眨了眨眼,隔着血红看着自己的身体在风时面前倒下,心头涌起强烈的不甘。
更多的箭矢朝着风时飞去。
他晃了晃身子,眼前灰蒙蒙的一片。
此时的他几乎是风一吹便会倒下的状态,又一剑射入腿中,他只踉跄了两下,身体便控制不住的倒了下去。
箭如雨来,钻进身体,又刻入墙内。
风时就这样被钉在城墙之上,血色在黑灰的城墙上蔓延,了无痕迹。
乌承自手中脱落,直直插入了地面,沉默的如同一柄死剑。
风时喘息着,身上已经疼的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