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楚出神地想着,手里的热茶直到再次冷却,也没有饮上一口。
也许她并不是因为口渴,只是因为贪恋那一瞬间的温暖。
她随意地四处看着,突然望见了殿门口处伫立着的一道身影。
她就连常在身边服侍的折衣都遣退下去了,这个时候,会是谁呢?
她将茶杯放回桌上,走过去,打开了殿门。
殿门口,裴止蹲坐在殿门口,那孤寂清冷的背影,有点像是被遗落在外的可怜兮兮的小狗。
听到开门声,他才转过头来,拿起放在地上的一坛酒。
“殿下,喝酒吗?”
他忽然绽开了笑容,笑得畅意。浅金色的眸子就像驱散阴霾的日光,冉冉升起,明光烁烁,万物为之失色。
“这是我先前采摘新鲜的梅花用清水洗净沥干而酿的酒,殿下要尝一尝吗?”
他的声音宏亮而清晰,打破了黑暗夜晚的孤寂和惶恐。
“好。”卫楚应了一声,在裴止的身边坐下。
天空没有一片云,一轮弯月在一碧无际的夜空中航行,孤独的,清冷的,它把它的光辉撒下来。
地上,瓦上都染上了一层银白色,还有一束温暖的月光透过窗户斜射进来。夜非常静。
裴止一手拿过她的杯子,一手捧着那坛酒,白皙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和酒杯那一抹如翡翠般碧绿的颜色十分相衬。
似乎是意识到她盯着裴止的手看了很久不太适宜,她就把目光放到了那明亮的烛火处,纹着莲花的灯罩将那一抹温暖的光亮包裹在其中。
有几只飞蛾在灯罩处四处飞舞着,即便是飞蛾扑火,也要死在光明的怀抱中。
裴止看卫楚出神地盯着不远处那盏灯,便出声叫了她一声。
“殿下。”
“嗯?”卫楚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他的身上。
“没事。”面对她时,他的心中偶尔也会充满着好奇,一个千娇万宠的公主心中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他不是第一次周旋在权贵之间,可对于她,浓厚的好奇心似乎已经超过了正常范围。
那枚白玉龙纹玉佩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因为一直放在怀中,触碰时一片温暖。
后来裴止拿着那枚玉佩去到徐府,仍旧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毕竟大部分的线索和痕迹都被那场无情的大火烧的干净,他本就不抱什么希望。
他将眼前的两个酒杯斟满了酒,另一杯双手递到了她的面前。
卫楚接过他手中的酒杯,低头看着红色的酒水,一阵酒的醇香就飘散在她的鼻尖。
卫楚先是凑近酒杯嗅了嗅,诱人的酒香溢散。
她微微一笑,这才喝了起来。闭上眼睛,享受酒中浓浓的芬芳。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果然说的没有错,一醉解千愁。
裴止看着姿态慵懒,神色陶醉的卫楚,心中也涌上一抹喜悦的心情。
低头饮酒,掩盖了嘴角上扬的弧度。
就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卫楚已经倒了好几杯酒,酒坛中一小半的酒全进了她的肚子。
等到裴止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喝倒在桌上。
裴止放下手中的酒杯,轻轻地唤了几声,卫楚没有回应。
想起折衣之前和他说过,卫楚夜晚总是睡不着,容易失眠。
一下子也不忍心将她叫醒,就静静看着她安静的睡颜。
而卫楚因为酒麻醉的效力,一下子被睡意笼罩,陷入了梦乡。
“滴答滴答。”血滴掉落的声音在空寂安静的大殿中十分清晰。
她看见躺在坚硬木板床上的自己,一个黄色的铜圆盆正在接着她滴落的鲜血。
她的床前站着的好像是卫陉,还有一些她辨认不清的面孔,人人都在笑,说着祝福的话。
转瞬间,她似乎走进了一条窄巷,找不到出路。
刚才的笑声仍然传到她的耳边,好像是在讥笑她。
她的身后一片黑暗,日光照耀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他转头温柔地呼喊着她的名字,“阿楚,阿楚……”
即使身份有别,但是他从来都直呼她的姓名。
他说,这样显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密切。
可忽然间,他心口处就插上一把匕首,鲜血染红了整个胸膛,他脸色苍白,嘴唇颤动着,目光紧紧地看着她。
他倔强地不肯闭上那双已经猩红,疲倦不堪的眼,怕一闭上,就是永别。
不用他说出声,卫楚也知道他想要说的是什么。
被杀者的哀叫,杀人者的呼声,泥地上碧血殷红。
她置身于水深火热当中,疼痛袭击包围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