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氏笑劝婆母,“大郎二郎可怜,父亡母嫁,母亲又是那般心狠无情之人,婆母不照看他们又指望哪个?叫我说,他们家中虽无老人帮扶照顾,小娘子嫁进来少不得万事操心,反之亦无公婆需要讨好伺候,自己当家作主,是难得的清静日子。”
若是论以前的徐文睿,愣头青混子一个,身上戾气又重,谁家有女自然是躲着走。
但现在不一般了,几道街上哪个不知他武艺了得、又得大人青眼做了官差?
听说他时常跟着上峰投钱做些小买卖,日常得的赏银也不少,积攒了厚厚的家底。只要他想成婚,有的是小娘子愿意,说不得还能攀个高门富户。
夏氏原本厌恶徐文睿街头斗殴,痞里痞气没个正型,心想这就是爹不教娘不养的后果。他们爹已经死了,少不得又咒骂他们娘心狠,丢下两个儿子不顾,只管自己风流快活。二郎这么大了没穿过她一件针线,大郎十九岁未曾定亲更不见她问过一声。
她虽疑心孙氏与石宝山早就有私,只是没有实证发作不得,倘若大郎二郎的婚事还叫她插一脚,真是呕也要呕死了。
“成亲三媒六礼,哪个不需要人操持?他们是徐家的子孙,我自然是要管的,只盼着将来孙氏那没脸没皮的别过来摆婆婆的谱儿,反要大郎媳妇伺候。”
按律法来讲,即便是孙氏再嫁也是亲母,有权对大郎二郎的婚事说上一句半句。
“瞧您说的,徐家的事再怎么也轮不到她吱声!她现在是石家妇,管的是石家事。嫁到石家也生了囡囡,前头又有继出的子女,还不够忙的?”
“听说那边只生了一个丫头片子,还被石家当成宝一般,可见是个有手段的。”
夏氏擦了擦眼睛,慢声道:“我家大郎与二郎都没在她心里眼里,走了十年不管不顾,若是在婚事上不识好歹生事... ...”
庞氏笑了,“婆母可觉得大郎是个性子好的?借石宝山几个胆子,也不敢来生事!”
夏氏不由笑了,拍拍庞氏的手,“我时常忧心大郎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你这个做二婶的多操些心,替他寻一门好亲,将来叫他和新妇好好磕头孝顺你。”
“婆母放心,我肚中已有几个好的人选,明日便找了媒婆打听。”
庞氏肚中的好人选,有两个便是娘家侄女甥女,自家男人得了大房的差事,如今说一门好亲与他,亲上加亲倒也相抵。
况且大郎如今富贵,又捧着金饭碗吃饭,娘家侄女甥女嫁过来只有享福的。
她得了婆母准许的口风,后晌便梳了头发,去街头旺铺包两包点心,雇了马车回娘家说媒。
夏氏睡个午觉起来,琢磨着大郎成亲生子,长房有后,自己躺到棺材里也见得徐家祖宗。于是收起昔日厌烦之心,欢欢喜喜地拄着拐杖到后街寻泥瓦匠,约了日子买新瓦修葺乌衣巷的房舍。
她拿拐杖敲敲店里堆积的青瓦,翘着嘴唇说:“卖瓦片的,这一片住着的都是街坊邻里,你可不能欺我年老眼花,专挑坏的与我。”
卖瓦片的一听是给徐文睿翻新屋子,一是想着他家富裕必能赚得一笔,二是惧怕他脾气莽直、拳头又硬,比伺候别家更多了几分心思,忙陪笑道:“都是正经生意人。”
却说徐文睿买了些熟肉烧饼,提着去方家私塾寻二郎徐文智。
他心想,这段时间自己不在家,二郎必是口中寡淡、肚里无油,见了肉定然欢喜,小孩子家记性不好,大吃大喝一顿便好了。
谁知这小子耷拉着个俊脸出来,眼皮子都不愿意抬,倒好似大哥欠他几百贯一样。
“二郎,瞧我买了什么?是你最喜欢的马家烧鸡!去同先生告个假,我接了你家去,晚上好好吃上一杯。”
徐文智正在宿舍练字,忽然被私塾仆役叫出来见家人还疑惑是谁,再没想到是大哥这个惯常不着家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