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婆子笑,“就这么几户富贵人家,小娘子们却个个争着与之做亲,未必都能如愿。倒是上京城里达官贵人不知凡几,今日收一个,明日纳一房,家里妻妾成群。”
宋姝不期她忽然说起这个,略一沉吟笑道:“人人都望着高嫁,又哪能人人都如愿?”
“那些豪门富户讲究多,正头娘子怕是不能,良妾却能挣一挣的。”夏婆子眼皮翻了翻,如有所指。
宋姝听了摇头,宋婧捧着碗的手一顿,却鬼迷心窍般听了进去。
待众人收了碗筷,她趁无人注意到夏婆子屋里坐下,假装请安说些闲话,开始不过问些家长里短,慢慢问到婚事上来。
“婆婆,你兴许识得些上京城的豪门富户,知晓谁家想讨一房妾室?”
她近日听家里只商议着三妹的婚事,倒把自己撇在一旁,心里多有不忿。
偶尔追问母亲,却只支支吾吾同她说些婚事艰难的话,或拿些拖着几个孩儿的鳏夫、鹤发鸡皮的老翁来搪塞。
宋婧自是没耐心嫁给穷汉养孩子的,但若要为了不愁吃穿,每日身边睡着个将死的白发老翁,心中岂有个不悔恨的?
她一时心急,这才同父亲顶牛拌嘴,在他怂恿下来找大伯一家讨些补贴银子做傍身之用。
夏婆子觑她神色,慢慢说道:“小娘子有爹有娘疼爱,又有祖父祖母照管,哪里轮得到你姑娘家自己打听婚事?”
宋婧从袖中抽出一条手帕哭诉,两泡眼泪串珠儿似得往下掉。
“婆婆不知,我好好一桩婚事让人搅得黄了,如今留在家里只是个碍眼的,谁又肯替我谋划半分来着?”
她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将诱惑陆自安的事都算在祖父头上,生怕夏婆子不信,又拿宋祖父算计宋姝嫁到秦家守寡一事,来证实宋家如何把孙女们当成攀附富户的工具。
夏婆子拿两只老眼盯着她,半日不出声。
宋婧掩面拿手帕拭泪,再三陈述一失足成千古恨,在家如何煎熬不易、婚事如何艰难,直哭得眼眶红红,才哽咽道:“我今日在婆婆面前失礼了,婆婆见谅。”
夏婆子听得满耳怨言,心里一哂,口中却假意跌足哀叹,拍着巴掌道:“令堂好不解风情!小娘子水灵灵一朵鲜花,怎肯白白与那些个闲汉做亲?”
“先不说肯不肯做妾,难道做个糟糠之妻便好?往后能不能指望他翻身谋个富贵且不论,只眼下便有十年的苦日子要熬。”
她越说越气,满脸愤愤之色,意气难平。
宋婧如遇知音,起身行一礼,面色恭顺道:“请婆婆教我。”
夏婆子见她一心求富贵,不在乎妻妾名分,冷笑道:“嫁个贫户,你自是要先跟着他吃苦,为了省几个铜板双手操劳的瓦片般粗糙,一张黄面孔,两只死鱼眼。兔子般生一窝儿女,吃饭穿衣哪个是不要你操心的?”
“不说别个,等你累的腰粗手肿,男人有一天发达了就会领你的情?纵使口中安慰你几句,但多数会另取些白花花的银子,家里养两房小妾,外面养几个粉头,他日子快活,又岂会管你高兴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