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不怎么隔音,三更半夜还有人在街道喧嚣,扯着嗓子破口大骂的声音钻入耳朵,所用的词汇不堪入耳。
以至于明明是在一间屋子里,旁人的呼吸声都变得几不可闻。
......她也没有变态到,非要听着他的呼吸才能安睡。
只是此刻,她突然有点想念他的怀抱。
是否躯体的温暖,能在一定程度上,驱散她脑海中的噩梦?
辗转难眠,她侧过身去,不再闭起眼睛,逼自己沉睡。
不由得回想起,母亲去世的时候。
她没有看到,身后她以为早已熟睡的男人,在月色里张开的墨色眼瞳。
*
那段时间,陆霜晚要见周芠,总是要隔着一扇厚厚的玻璃,趴在玻璃上,任哈气遮掩眼前的视线,屏住呼吸等它消散,再来一次。
这样云里雾里地,看着玻璃的那头,一个头被包裹的严严实实,浑身插满管子的人。爸爸告诉她,里面就是妈妈,她病了,需要治疗,不能去打扰她。
她很听话。
那段时间,放学周末,她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守在ICU病房的外面,趴在玻璃上给妈妈唱歌。希望她的歌声可以传达到她的耳朵,给她生存的勇气,和一个理由,一个决心。
后来有一天,放学回来,她如往常一样,收拾好东西要爸爸带着她去医院。
可陆震却并不如往常。
他神情恍惚,眉宇间都悲伤。脸上还有未散尽的泪痕,连声音都是嘶哑的。仿佛经历了一场巨大的痛苦,而今还要强撑起来,去拥抱那些感到疼痛的人。
“晚晚,你妈妈,走了。”
“你的外公外婆,郁疾攻心,也离开了。”
“晚晚,爸爸会永远陪着你的。”
“以后,还会有更多人爱你。”
她年幼,她浅薄,却也听懂了他字词之间的意思。
那时的她,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她也忘记了。
只记得被爸爸搂在怀里,他在她的耳边,倾诉着对爱人离世的思念。
那一刻的场景,现在想起来,也会觉得,他是真心在为妻子的死亡而感到难过。
——若不是他在葬礼一周后就领着徐程三人来陆家,若不是她现在早已洞悉他的虚伪。
“以后,还会有更多人爱你”。
所以啊,爸爸,这才是你所谓的以后,对不对?
那句话的重心,从来都不是爱。
是更多人。
陆震把徐程接回陆家的那一天早上,陆霜晚再次去到了那个ICU病房的外面。
里面仍然躺着一个人。
她曾站在玻璃的外面,看着母亲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以前从不曾记得,母亲的手腕外侧有一个胎记,也在那一段给她唱歌的时光里,将这个特性牢记于心。
而躺在床上的那个人,那处胎记没有分毫变动。
彼时八岁的陆霜晚,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念头——
妈妈还没有死?
她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而其中一条,最真切,也最为荒唐可笑。
她日夜陪伴的,企图用声音唤醒的,从不是她的母亲。
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是在父亲的欺骗与诱导下的,成为她母亲的女人。
这个猜测太过震颤,冲击着她的大脑。她浑浑噩噩地回到陆家,尚未缓神,就看到他们一家四口和谐友好,洋溢着笑容,在阳光下踏进屋子的场景。
“来,晚晚,这是你的新妈妈。”
“你可以暂时叫她徐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