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结局是,林默没有吃成那令他不忍回首的焖大米饭,也没有麻烦小哥来送外卖,而是跟着秦女士下馆子去了,哦,不对,确切来说应该是带着秦女士下馆子去了。
本来林默已经决定要点外卖吃的,反正都已经吃了那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不就是吃腻了嘛,忍一忍还能接着吃,吃腻了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以克服的困难。
就在他要下单的前一秒,脑子里电光石火一瞬间,“叭”的一下他就想起了一件事,于是及时“刹车”,使得快要与“确定”键完成精准对接的大拇指堪堪停住。
林默在快要饿晕之际忽然想起来秦女士之前跟他说等回来的时候带他去吃好吃的,虽然当时没有说好具体时间,不过,择日不如撞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人要相信美好的事情即将发生,所以,林默就带着他的额娘下了一次说去就去的馆子。
临走时,林默还特意拿出手机看了看,仍然没有看见苏燃给自己发来代表“求和”的消息,那张因下馆子而染上三分笑意的脸瞬间黑了八个度,他愤愤的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气呼呼的想到,行,有本事你就永远也别来找我,咱俩就这样冷战下去吧,看谁耗得过谁!
再说秦女士等在门口,见林默本来迫不及待的往外冲,那架势,说句不好听的,简直像是土匪下山抢夺财宝,看来的确是饿的一批,不知为什么却在出门时忽然停住了,不但不急着去吃饭,反而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起来。
秦女士正想催促一声,毕竟她也觉得快要饿死了,胃里开始咕噜咕噜直叫唤,就跟冒气泡似的,空荡荡,怪难受的,结果还没等说什么,就看见林默的脸忽得垮了下来,之前听到下馆子时的开心瞬间荡然无存,她就很迷惑了:“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走吧。”林默把手机往兜里一塞,随后气势汹汹的一把拉开了自家的大门,动作如此迅速且有力,像是把门当成了出气筒。
秦女士看着她儿子之前的一秒变脸,就知道他没跟自己说实话,但是儿子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她这当妈的也不方便过问太多,既然林默不想告诉她,那她就算是问,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想了想,还是不去管的好,等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林默摸上门把手,心里念叨苏燃是个没良心的,这么多天也不给自己发消息,也不知道上门来看看他胳膊上的伤好了没有,也不知道问问自己有没有需要他帮助的地方,就跟失踪了似的,一直都见不着个人影,所以林默就觉得委屈巴巴,内心戏是一出接着一出的,活脱脱成了一位惨遭渣男遗弃的“怨妇”。
林默“呼”的一下拉开门,大步一迈,迈进楼道,瘪着嘴一抬头,与此同时心里还在进行着开始已久的无声无用无对象的“三无”威胁。
哼,你最好老老实实的躲在家里,别让我看见你,否则我就……
你说巧不巧吧,还没等林默“我就”出个三七二十一来,他就跟恰好开门的苏燃打了个照面,脑子里顿时莫名变成了空白一片,连那傻了吧唧暗戳戳的威胁都飘到了九霄云外,不知所踪。
苏燃似乎没想到能一出家门口就遇见林默,在跟林默的视线对了个正着时也愣了一下,随后便很快反应过来,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不料刚要张嘴叫住他,就见他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像是根本就没有看到自己似的自顾自的下了楼。
见林默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苏燃觉得很难过,看到林默这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苏燃知道自己的“求和计划”实施起来的确有难度,而且难度还不小。
苏燃这次出门就是想去林默家碰碰运气的,看看林默的气是不是已经消了。其实苏燃几天前就想给林默发消息问一问伤好了没,可是又怕林默仍在气头上,如果这时候再联系他的话,以他对自己的讨厌程度很可能就是火上浇油,越闹越僵,而且他感觉只在手机上问问的话似乎诚意不够,不如去他家亲自看望一下,再加上他觉得有些事情手机上也说不清楚,甚至不但说不清楚反而有可能还会越说越糊涂,所以他就想当面跟林默聊聊。
就算林默不愿意跟他说话,那见一面总归是好的,至少可以看到林默的态度,而不是现在这种避而不见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的情况。
虽然已经决定主动去找林默了,但是苏燃总归是有些紧张的,因为他不知道林默会不会原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主动示好会不会有效果,更不知道自己的“求和计划”能不能成功。
在苏燃看来,一切都是未知数,但是他想走一步看一步,俗话说的好啊,“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说不定,这凭着走一步看一步就能把路给走通了呢。
苏燃终于鼓足勇气打开了门,却没想到一下子就看见了林默,震惊过后便反应过来自己其实就是想见林默一面的,无非是在家里还是在楼道里的区别。
见林默也看到了自己,苏燃以为他会跟自己说句话的,可是没想到林默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一声不吭,苏燃觉得有些尴尬,于是硬着头皮想要先行打个招呼,没想到刚一开口,连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就见林默像看陌生人似的面无表情的扫了自己一眼,随后径直走了出去,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自己。
苏燃有些许落寞,随后就看到了林默的家里走出一位女性,看穿着打扮和年龄,应该是林默的妈妈,于是赶紧收拾好落寞的表情,仰起一张笑脸对着她礼貌问好。
秦女士刚把门锁好,就听见身后一声清朗的问好声传来,转身一看,就见一位跟她儿子差不多年纪的少年,笑得眉眼弯弯,一看就是好孩子,而且学习成绩肯定不错,至少比她那傻儿子的成绩要好。
出于对有礼貌的好孩子的喜爱之情,以及在自己那傻儿子的对比之下,秦女士对面前的少年初印象不错,于是笑眯眯的说道:“你好呀。那个,你是?”
“阿姨,我叫苏燃,燃是燃烧的燃,是您的新邻居,就住对门,我还是林默的同桌,这学期刚转学来的。”苏燃尽量上扬自己说话的语调,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开心点,尽管他一点儿都不开心。
不但不开心,相反还很难过,因为林默那不理不睬的样子实在是太伤人了。
“好好好,那可真是太巧了。”秦女士一听苏燃既是邻居又是林默的同桌,再加上苏燃乖巧有礼貌,一看就是那种特别乖特别让人省心的孩子,跟她那个只顾着趁她不在就祸祸她的“爱碗”的好大儿一比,顿时对他的印象又“刷刷”提高了好几个度,“林默那傻……呃,啥题也不会做的,以后可能还得麻烦你帮一把,他……”还没开始拆自己儿子的“台”,就瞥见旁边“咚咚咚”跑过来个人影,随后便传来了好大儿不满的声音。
“妈,你怎么还不快走,在这儿瞎聊什么啊,我都要饿死了。”林默皱着眉头,面向秦女士发出不满的“抗议”,像是根本就没注意到旁边还有其他人似的,但是余光却在悄悄瞟向站在一旁的苏燃,见苏燃似乎有紧张拘谨尴尬窘迫不自在中的其中一种或几种感觉,林默觉得自己出了一口闷气。
“知道了知道了,让你帮我洗个菜就拖拖拉拉半天指使不动,吃饭倒是个积极的。”秦女士瞪着眼睛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的向林默发起了“反戈一击”,把林默说得闭上了嘟嘟囔囔的嘴巴,随后脸色一变,温柔和善如同冬日暖阳般的对苏燃笑道,“那我们就先走了,有时间来家里找我那傻……呃,啥也不会的林默玩啊。”说完,秦女士悄悄看了林默一眼,见他朝着自己不满的撅起了快要挂住一连串酱油瓶子的嘴巴,心道,哎呀,看来他是猜到我要称呼他为傻儿子了,真是……太不小心了,怎么就这么轻易地暴露了?害,真是大意了。
苏燃礼貌道别后,脸上的笑容在秦女士转身的瞬间立刻消失不见,因为实在是装不出来开心的样子了,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又想起林默对自己的故意忽视,心情直接down到了谷底。
苏燃看着林默那傲娇的背影,苦笑了一下,心想,这下可难办了,到底该怎样才能让他不生我的气啊。
说句题外话,苏燃要想让林默不生他的气,那可算是遇上大难题了,就林默那个有事没事都要给自己找气生的性格,随便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是一个眼神,哪怕是一次沉默,都会让他脑补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导致他生闷气,无休无止,无穷无尽。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苏燃的任何反应都有成为林默生闷气的“导/火索”的可能。
所以啊,苏燃的这个“求和计划”实施起来的话,那可真可以称得上是“路漫漫其修远兮,道阻且跻”了。
苏燃,你且加油吧,组织看好你哟,不要让组织失望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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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啊,你连吃饭付钱的都不要了吗?”见林默一路上走得虎虎生风,脚下像是安了轮子,也不跟他妈说句话,看样子是准备连他妈都不要了,秦女士很好奇,又见林默走得那么快,于是小跑两步跟上去,悄么几几的八卦道,“哎,你跟你那个小同学怎么了?闹矛盾啦?”
林默脚步一顿,随即恢复正常,只是速度较之前有所减慢,看来是想等等秦女士,毕竟待会儿吃完饭还是需要秦女士付钱滴,他可不能把“移动钱夹子”给丢了。
“没有。”
“没有?”秦女士结合林默这一路上的表现,怎么也不觉得像是没有的样子,毕竟她又不瞎,她儿子那一张接近锅底黑的脸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正在闹矛盾的样子。
秦女士故意啧啧几声,刚要直接甩出证据来推翻林默的回答,就见林默停下脚步,转身面向她,稍微低着脑袋,与水平线呈大约30度角的样子,一脸无奈的说道:“妈,你又好奇心爆棚了?”
秦女士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好大儿,顿时生出了“时光如白驹过隙——过得真快”的感慨,以前才那么一丢丢,就跟个小豆包似的,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就长这么高了,这要是再过几年的话,是不是都已经结婚生子了?如果有小孩的话,那自己还得帮他带孩子,不过,就他现在这个情况,就他这个迄今为止从来都没有往家里带过女孩子的糟糕情况,估计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以后肯定得相亲,哎呦呦,差点忘了这么件大事,相亲可不能乱相,得去正规的地方,电视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相亲节目听说都是骗人的,牵手成功就可以下台领取奖金,等奖金一到手俩人立马就拉倒,可不能去,万一把我这傻大儿给骗了怎么办,我得一定给他找个正规安全有保障的……
“妈!你灵魂出窍了?!”
!秦女士的思想都不知道跑偏到哪里去了,可能都已经到了她孙子的孙子娶亲的戏份了,忽得被林默一嗓子给嗷了回来,短暂怔愣过后,脑回路开始跟之前的问题重新建立连接:“嗐,说什么呢,妈是关心你的身心健康发展,什么好奇心爆棚不爆棚的啊。”虽然确实也有好奇心在作祟,不过只有一点点而已。
真的只有一点点哦。
秦女士的确有一点点好奇。
之前遇见苏燃的时候,她正想跟新邻居多聊一聊增进一下邻里感情,再加上还是林默的同桌,那这寒暄就显得更为必要了,可是没等说上几句话就被自己那个扫兴的儿子给催促快走,又看到林默对同桌连最基本的打招呼都没有,不但没有跟人家打个招呼给个笑脸,反而拉着一张驴脸黑着一张熊脸旁若无“同桌”似的一走了之,只给人家留下了一个无情又傲娇的后脑勺,顿时觉得自己的儿子这幼稚的行为可真是可笑。
秦女士看着自己傻大儿那浑身散发这傲娇又别扭的背影,不禁暗戳戳的笑道,都多大的人了啊,竟然还玩闹别扭这一套,也不嫌臊得慌,真是……跟个小孩儿似的。
取笑过后,秦女士内心的关心儿子身心健康的“慈母心”就开始跳动了,见儿子一脸忧愁就跟跑了媳妇儿似的愁眉苦脸的样子,秦女士说什么都不能装作视而不见,说什么都得关心几句,即便林默不一定会告诉自己,她也想试一试,不是还有万一吗?万一她那傻大儿嘴一松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秃噜出来了呢?对不对?就算他不说,那她也是可以自己猜的嘛,万一她猜对了,那她儿子一听他妈全都猜对了,那自己藏着掖着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不就更有可能把他跟同学之间闹了什么矛盾说出来了吗?而且,秦女士对苏燃的印象不错,虽然只见过区区一面,只说过短短几句话,但是凭借自己母亲、老师和女人的第六感,她认定苏燃是个值得自己傻大儿去结交的好朋友,所以她不想林默这么故意针对他,他虽然一直在笑着说话,可是实际上他的心里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开心,秦女士能感觉得到。
她也看到了之前出门的时候苏燃其实是想叫住林默的,奈何林默表现出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和头也不回直接走掉的疏离感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秦女士觉得林默这件事做得不大方,别别扭扭的跟个小姑娘似的,甚至小姑娘都不像他这样的……呃,算得上是“冷战”吧。
人苏燃都主动来找他了,他却还端起了架子,于是秦女士决定得好好说说他,不料随后秦女士就将自己的决定推翻了,她觉得林默都这么大了,如果直接说的话他可能会觉得没有面子,万一到时候逆反心理一出现那就更难办,所以,秦女士最终决定委婉一些来表达自己的……呃,建议,对,就是建议。
秦女士决定委婉的建议一下林默,并且旁敲侧击敲打敲打他,有什么矛盾该解决解决,该道歉道歉,别把“冷战”作为解决问题的办法,也别想着耗时间,时间不能解决问题,只能堆积问题,有矛盾要及时解决,否则这次矛盾的“导/火索”必然也会引发下次的矛盾,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让他别再对他同桌仰着脖子端着架子了,他以为cos埋在锅底灰里的烧鸡架子呢。
所以,综上所述,秦女士是一定要向自己的傻大儿表达一下自己对他深深的关切之情的。
“那个,你们两个人之间真的没有闹矛盾?”见林默张嘴就要回答,秦女士又赶紧补充道,“不准骗你亲妈。”
林默张了张嘴,像打了个哈欠似的,什么也没说,又闭上了嘴巴。
秦女士知道林默这是默认了,见他之前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蔑视一切的傲视群雄样,现在却低着头噘着嘴不言语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秦女士差点儿笑出了声儿,她控制好表情,用“哭笑不得”代替了“仰天大笑”,接着安慰性的拍了拍她傻大儿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开始讲道理了:“真闹矛盾啦?怪不得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呢。儿啊,听妈跟你说哈,闹矛盾没什么大不了的,有矛盾很正常,只要活在现代社会里,就有跟人发生矛盾的可能,就算是一群鸡,它们也有打架的时候吧,就算是一辈子都住在一起的牙齿和舌头,它们也会时不时撞上吧?锅碗瓢盆都还磕磕碰碰丁零当啷直响呢……
有矛盾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一颗想要解决问题化解矛盾的心,儿啊,你觉得你的同桌人好吗?你觉得他值得你去为挽回你们的同学关系而做出努力甚至是让步吗?你想要解决你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吗?你想要你们两个人跟以前一样一起上学放学写作业吗?你想……”
“妈!”林默忍不住发问了,满是难以置信,“你咋知道我们一起上学放学写作业的?!”
起初林默只是一声不吭的听着秦女士对他的谆谆教诲,毕竟这也算是秦女士职业病了,身为小学老师就爱操心,估计也是把他堂堂高中生给当成小孩子了。
既然秦女士愿意教育那就教育吧,反正他只要听着就好,教育不教育的是秦女士的事,而听不听的进去就是他林默自己的事了。
于是,秦女士说,林默就听,还时不时给个“嗯”“啊”“是”“好”来表示一下自己确实有在认真听,让秦女士知道她并不是在唱独角戏,可是到了后面,林默越听越惊讶,越听越惊讶,他都开始怀疑秦女士不在家的那些日子是不是真的出去进修,而不是偷偷跟踪自己。
“你妈我是谁啊,当然知道了,我一看就知道你那同桌是个能带你学习的好孩子。”
其实秦女士并不知道,她都是猜的。
她主要是想看看林默跟他同桌的关系已经到哪种程度了,是纯粹一般打个照面的普通同学关系呢,还是一起上学放学学习有过交集的二般同学关系,不过现在看来,俩人的关系应该还得再近一些,毕竟如果是普通同学的话,那他儿子应该就没有愁眉苦脸若有所失别别扭扭的必要了,也更不会像现在这样,用一句话来描述,叫什么来着?
秦女士忽然有些想不起来了,那句话还是最近刚从她的对桌学来的呢,叫居……居什么来着?哦,对了,叫“居则忽忽若有所亡,出则不知其所往”,就跟丢了魂似的,那叫一个傻了吧唧。
肯定是对比较在意的朋友才会这样的,秦女士非常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你想跟人家和好吗?”话虽这么问,但是秦女士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她那别别扭扭的傻大儿肯定想跟那个叫苏燃的孩子和好,如果她连这都看不出来的话,那他儿子那么长的一张驴脸岂不是白拉了吗?
“谁想跟他和好啊,妈你别瞎猜。”林默一听,就跟炸了毛的猴子似的忙不迭否认道,那架势,就跟被人平白无故扣了一口用万年玄铁特制而成的大黑锅似的。
秦女士强烈怀疑是地心引力限制了他儿子的发挥,如果不存在万有引力的话,林默绝对得“嗖——”的一下子蹦跶到天上去,然后盘着腿坐在太阳公公面前唠嗑,唠的内容就是他妈胡乱揣测“圣意”,唠完嗑后就跟太阳公公手拉手肩并肩遨游太空自在行去了。
那架势,还像风和日丽,春暖花开,阳光明媚,晴空万里,闲来无事,约上至交好友于郊外踏青,目光所及之处,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万物生长,皆是言语所不能描绘出来的美。
你慢悠悠地走在郊外的小路上,仰着脸盘子细细感受着迎面拂来的春风,像是被一只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轻轻打了几巴掌,不疼,仅有些许痒痒而已,所以,你肆无忌惮的腆着大脸对着风吹,心里默念,让这清风来得更猛烈些吧,我脸痒!!
享受过春风的抚/摸之后,你又看到了河岸边的一颗杨柳,那随风飘摇的柳枝,那婀娜多姿的舞姿,你深刻体会到了杨柳的妖娆与美妙,你被它的舞姿深深吸引,于是你舞兴大发,迫不及待要与杨柳小姐一决高下,誓要与杨柳依依争个高下。
你身体灵活,舞步矫健,动作利索,旁若无人的扭呀扭,肆无忌惮的摇啊摇,大摇大摆的晃啊晃,似要跳到天昏地暗,宇宙洪荒,天摇地动,世界崩塌……
正当你舞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之时,忽然感觉到脚下踩了东西,尽管隔着又硬又厚的千层鞋底,但你仍然可以凭直觉推断出脚底下的东西是固液共存的状态,说它硬吧,倒也没有硬成石头,说它软吧,可是也没有软成老面,总之就是踩到了一团不是很硬也不是很软的东西。
咦?我踩了什么东西呢?怎么这么软乎?想着,你就想要查明你脚下所踩究竟为何物,于是你一低头,一查看,就见脚下踩了一滩狗屎。
没错,你没有看错,就是一滩。
不是那种一个一个的狗屎蛋子,而是一滩一滩的固液共存状狗屎,如果称之为半固态也是可以的。
看那狗屎的形状,你立刻推断出在此地解手的那只狗它可能偷吃了什么能引起它腹泻的好东西,所以才导致它拉的这么稀。
通俗点说,就是这只狗,它拉肚子了。
你一看踩了一滩狗屎,“嗷”的一嗓子直接蹦起来离地三米高,差点儿就窜到你的那颗梦中情“柳”上去给它当个人形挂件了。
你发现自己踩到狗屎的时候跳得有多高,此时的林默就跳得有多高。
秦女士见她那傻大儿一副被火燎了屁股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刚想开口打趣几句,就听他继续“澄清”:“我才没想跟他和好呢,他爱怎么着怎么着,跟我没关系,我不想跟他说话,他不愿意找我,那我还不愿意找他呢……”
秦女士一听就知道自己的傻大儿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主动求和,心想,可真是没有叫错你,还真是个傻大儿。
听听说的这话,这哪是不想跟人家和好啊,这分明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人家来主动联系吧。人苏燃没主动给你发消息,所以你就抹不开面子去先联系联系他,哎哟哟,这可笑的“傲骨”呐,可真是没“傲”到正事儿上。
“……再说了,我俩闹矛盾的原因也不在于我,是他总是……”说到这儿,林默语气一顿,似乎觉得直接跟他妈吐槽苏燃总是出尔反尔似乎有些不太好,而且还显得被再三欺骗的他也是个脑子不太灵光的,怕被秦女士嘲笑,所以决定不说那么详细了。
林默不想多说,因为他觉得这会显得他跟个告状的小孩儿似的,幼稚的一批。
尽管他现在的行为已经有够幼稚的了。
况且林默知道他妈秦女士还是个喜欢玩推理的,虽然并不是那么的百“猜”百中,偶尔撞大运也会猜对,就比如今天猜到他跟苏燃上学放学写作业这件事,也是林默后来才反应过来的,只是当时一不留神反应过度让他妈给看出来了而已。
林默看他妈总是喜欢猜猜这个猜猜那个的,觉得不去创办个“猜猜你的故事”情感节目倒真是浪费人才了。
既然秦女士喜欢猜,那就让她猜个够吧,刚好也锻炼锻炼秦女士那逻辑严密的大脑,看看她凭借一己之力到底如何还原这背后的“真相”。
“……反正不关我的事,我俩掰了就掰了吧,我也不缺他那么一个……”
“朋友”两字刚要脱口而出,林默就忽得反应过来他们两个根本就不是什么朋友,苏燃根本就没想跟他成为朋友,说“朋友”倒显得可笑至极了,于是这两个字就在嘴里打了个转儿,随后换成了其他的字,“……同桌,就这样吧,爱咋咋地。”说到最后,竟然有些莫名暴躁起来。
见林默似乎有些烦躁,秦女士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继续就这个问题跟林默讨论下去,因为她不知道林默是对他跟苏燃两人之间的矛盾不知道怎么解决而感到烦躁,还是对她的过问感到烦躁。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秦女士就决定闭口不提,可是如果是前者的话,那秦女士就得给林默提出必要的意见或建议了。
于是,秦女士开始纠结了。
就林默现在这个些许心烦的样子,我是继续问,还是立刻闭嘴呢?
如果我继续问的话,万一把他给问的炸毛了怎么办?万一他觉得我管得太多怎么办?万一他产生我侵犯了他的个人隐私的想法怎么办?可是……如果我直接闭嘴的话,万一他需要有人开导他或者是给他提建议又或者是需要有人说服他先低头求和,那我岂不是就错过了修复两人友好关系的一大机会吗?
综合考量之后,秦女士决定继续问,不过,要问的有技巧,不是单刀直入,而是先征求下“意见”。
刚好,说话间也已经到了饭馆,刚好可以趁着等菜的这段时间问一问,当然,边吃边聊倒也不失为一个可行的选择。
“儿啊,你介意妈猜猜你们两个闹矛盾的原因嘛?”不等林默说什么,秦女士就抢先说明,同时把筷子拆开递给林默,想要营造出一种轻松愉悦适合谈话的氛围以减小他回答介意“的几率”,“如果你介意的话,那妈就立刻噤声开始等待享用美味的午餐。”
“那有啥好介意的啊。”林默没看出秦女士借着递筷子的小动作来掩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只觉得哭笑不得,“想猜就猜吧,我还能掐着您的脑子不让您猜不成?刚好我也挺好奇的。”好奇您到底能猜出什么天马行空到让人难以置信的原因。
“好嘞。”秦女士一得到儿子的口头保证,立刻乐得眉开眼笑起来,那模样,可能得在林默不考倒数前十的时候才能见得到,“那我可就随便猜一猜了哈。”
“你们老师准备喊同学起来回答问题,回答不出来的就要挨罚,你在下面低着头,心里祈祷着你们老师不要叫到你的名字,因为你不会做啊,如果被叫到,那肯定就是挨罚的货,为此你甚至还发了毒誓,只要老师别叫你,你愿意以后只要上他的课,你都会认真听讲,绝不走神。
你正祈祷着,发誓着,惴惴不安着,忽然听到你们老师咳嗽了一声,出于对外来刺激的条件反射,你下意识的就抬头看去,这一看不要紧,恰好跟你老师的视线碰撞在了一起,生动形象的演绎了什么叫做‘一眼万年’。
一时间,火花四射,你就像是被电了似的‘刷’的一下赶紧耷拉下脑袋,脑子里瞬间蹦跶出三个大字,外加一串超大感叹号——‘完蛋辽!!!!’
下一秒,你就在呼天抢地以头磕地中听见了你的名字从讲台处传来,雄浑有力,好似一声尖锐的哨子,震耳欲聋。
‘林默!’
你一听,就知道自己是如此的不幸以至于被迫做一只‘出头鸟’了。
你不想站起来,可是你又不得不站起来,因为你是学生,老师叫学生起来回答问题,学生怎么能连站都不站呢?俗话说,尊师重道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你是必须要处于起立状态的,否则你就是没有礼貌的‘刺儿头’。
为了不被别人认作‘刺儿头’,你决定勇敢坚强大无畏的站起来了。
你如蜗牛一般慢腾腾的把屁股从凳子上抬起来,你感觉自己的屁股有千斤重,你迫切的希望在这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的时间里能有一个人偷偷跟你说一说答案,而这个人,必须是离你最近的,且隐蔽性最高的,不至于轻易被老师发现的。
这个最最符合条件的人,就是你的同桌。
在这千钧一发万分危急时刻,你紧张的等待着那救命的答案从旁边传来,可是,可是啊可是……注意了注意了,你俩的矛盾原因这就来了哈。
可是啊可是,他没有偷偷告诉你答案,所以奇迹没有出现,你果然回答不出来,然后你就毫无疑问的受罚了。
过后,你就开始琢磨了,哎?身为同桌竟然在我面临危险的时候不愿意出手相助,真是太令你心寒了,真是太讨厌了,你决定以后都不跟他说话,看见他也像没看见似的,甚至哪怕他主动跟你说话你都不会回复他,所以你们就出现了现在这种闹矛盾的状态。”
秦女士喝了口水,做了个“总结”:“以上就是你跟苏燃闹矛盾的全部细节与过程。”
林默听着秦女士带来的故事,生动,具体,细节满满,连各种人物的语气都给表现出来了,甚至连拟声词都不例外,逐渐“瞠目结舌化”,震惊得下巴颏儿都要戳到地上去了。
“妈,你不去编故事真是可惜了。”林默向秦女士竖起了代表佩服的大拇指头哥儿,随后夹起一口菜“啊呜”一口送进嘴里,啧啧不停,“真是一个精彩绝伦的故事,不过,猜错了哈。”
“啥?猜错啦?”秦女士眼一瞪,眉一挑,似乎想不明白自己如此精彩的故事和严密的逻辑竟然没推测正确,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了,因为这丝毫影响不到她开始下一场推断的信心和激情,“我这儿还有一个猜测呢,这次肯定就对了,你等着听好吧。”
林默见秦女士“讲”兴大发,估计是职业病又犯了,反正菜还没上完,就先给他妈捧捧场吧,于是头一抬,脸一扬,眼一睁,嘴一闭,老老实实的听秦女士继续开讲了。
“在一个碧空如洗、万里无云的大下午,你们老师在讲台上喋喋不休,讲的那叫一个慷慨激昂,颇有‘指点江山的当年万户侯’之势。
老师正在讲台上唾沫星子四溅,板书速度不减,似行军打仗的士兵,又似军营里排兵布阵的元帅,以一己之力将自己手下的‘士·粉笔字·兵’排列的方方正正,整整齐齐,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赏心悦目’极了。
你的同学们都端坐如钟,哪怕是因为没回答出问题而被罚站的也没有松松散散,站的那叫一个如松挺立,就像一颗直溜小树,那是笔直笔直的。
同学们都在认认真真听老师讲课,瞪着求知若渴的大眼睛,尽情徜徉在知识和海洋里,笔记做得是唰唰不停,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来才够忙活的,他们聚精会神,紧跟老师讲课的思路,及时记录有疑问的地方留待课后找人请教。
但是,唯有你。
唯有你,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此时的你,正低着脑袋紧紧的瞅着桌洞,那架势,恨不得把头塞进桌洞里。
你除了把课桌作为你的新帽子以外,你还不时发出几声诡异且不合时宜的无声傻笑。
虽然无声,老师和其他同学很难察觉得到,但是,你的同桌就不一样了。
身为你的同桌,只要他愿意留意,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落入他的眼中。
但是,也正因为身为你的同桌,哪怕他不愿意,你的一举一动也会被迫落入他的眼中。
就像此时的情况。
你的同桌正在认真做笔记,忽然桌子莫名的晃动了起来,连带着他的手也不听使唤了,笔在纸面上划出了一道又丑又长的痕迹,在那本来整洁的纸张上显得格外显眼,于是你的同桌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儿?他忍不住暂时抛下记笔记的正事开始琢磨了,我的桌子为什么会突然晃动?难道是它要长腿跑了?
虽然这样想,但你的同桌十分清楚,打断他认真听讲并且间接弄脏他的本子的始作俑者不是他的桌子。
他的桌子也是‘受害桌’。
为了给自己的桌子、本子以及自己那本来认真听讲接受知识‘洗礼’的大脑报仇,于是你的同桌他决定找寻‘真凶’。
他定睛一看,自己的桌子仍在快速而细微的晃动,然后他往旁边一瞅,视线就落到了你的桌子上,于是他就看见了你的桌子跟他的桌子以同样的频率晃动着。
因此,他得出了一个结论:导致他的桌子晃动的直接‘凶手’是你的桌子。
随后,他的视线再次转移十五度,然后就瞥见了你。
此时的你,就跟要把脑袋塞进桌洞里偷吃什么好吃的似的,佝偻极了,还发出‘嘿嘿’的气声,就跟轮胎漏气了一样,身体一抖一抖的,连带着你的桌子也跟着你一起抖起来。
你的同桌一看,哎,他压在桌子上的手臂跟他的桌子这两者抖的频率相同,他的桌子跟你的桌子这两者抖的频率相同,而你的桌子跟你抖的频率相同,所以他由此得出了总结:他的手臂是由你晃动的,他的笔记是被你弄脏的,你就是‘罪魁祸首’。
此时的你,仍然对影响了你同桌学习这件事毫无察觉,你仍然看着桌洞里的小说瞎乐呵,你的桌子仍然被逼无奈的晃晃晃,你的同桌仍然无比气愤的遭受着你的影响,而你仍然旁若无人的抖抖抖……
终于,你的同桌终于忍不下去了,看着笔记上那一道又一道弯弯曲曲似蚯蚓·的划痕,他只觉得恨不得给你几个大耳刮子以消他心头之恨,不过,他只是想想而已,他可不会真的对你动手。
他没有采取暴力手段,而是选择了温和的解决办法。
你的同桌缓慢而坚定的举起了手。
你们老师一看,哟,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会这道题目的学生了,快快快,赶快有请。
你们老师眉开眼笑的说道:‘苏燃,那就你来讲一讲这道题怎么做吧。’
你同桌一听,因你而生的火气顿时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