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浅浅的阴影下,端坐着一位紫色短发的少年。
眉目清晰如画,专注低垂。
黑色衣袖由一副深紫的长绳高束,露出两截匀称而稳当的玉色小臂,一只手里托着尚未完成的漆盒,另一只手握着刮板,仔细而谨慎地上着漆料。
今天的客人尤其多呢。
弥生七月当然不会错过大好的商机,满面春风地招呼:“极上品质,尽在弥生漆器,全稻妻最好的漆器,连幕府的大人们都会前来定制……”
“那个是什么?”一个外国客人向着散兵的方向瞟。
“那个啊,叫做口脂盒,旧时女子出嫁添妆用的,送给妻子女友最合适了……”
一上午接了好几个订单,弥生七月嘴角都快要扬到天上去,哼着小曲买来两份便当,放一份在散兵旁边:“国崩,忙了一上午了,歇歇吃个饭吧,做漆器急不来的。”
新涂的漆料要等阴干,散兵正执着笔绘制要雕刻的图样。
漆盒个头小,能发挥的面积也不大,他偏偏还用最细的笔触。
春天的樱花,夏日的海浪,深秋的枫树,冬天的雪,精美而复杂。
届时雕刻起来,绝对要命。
见散兵全神贯注不理她,弥生七月抱着便当盒坐下,饶有兴趣问:“国崩,你这漆盒,是做给心上人的吧?”
散兵的手微微一顿。
弥生七月姨母笑:“可别跟我说是送南柯的哈。”
散兵搁下毛笔:“她看上去不喜欢这种图样吗?”
“你这话说的,要是真能做出来,别说南柯了,白鹭公主都要对你另眼相看。”弥生七月尤不死心,挤眉弄眼,“所以,是有心上人了没错吧?”
散兵压着眼底的复杂,看着纸上还没干透的墨迹不说话。
弥生七月就当他是默认,啧啧感慨:“没想到你平时一声不吭的,动作比南柯还快,不过,也是件好事。你有了着落,南柯也能放心考虑自己的事情了。”
“她的事情?”散兵问。
“当然是指成家的事情啦,”弥生七月笑道,“再漂亮能干的姑娘,拖着个半大的弟弟,市场也打不开不是?”
散兵微微敛眼。
“听说南柯就从小就带着你流浪,应该很向往一个幸福的家庭吧,”弥生七月打开便当盒,用筷子尖拣出三只章鱼肠,在米饭上排成排,“你看啊,这是南柯,这是温柔体贴的丈夫,再生个可爱的孩子,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多好?”
类似的话,已经听得太多了。
散兵的手指不着痕迹地攥紧,盯着那只毛笔,很庆幸自己早早把它放下了。
“或者,南柯喜欢小孩子,身体好的话,也可以再多生几个。”弥生七月思忖着,又把剩下的章鱼肠都夹出来,看着它们满意地笑,“多好的姑娘,不就该这样美美满满的……”
“漆器,”散兵突兀打断她的话,“晾干还要多久?”
“这个么,后天应该差不多吧。”弥生七月想了想。
“那我后天再来,”散兵拾起面前的纸张,起身,“有劳您照看了。”
“好好,路上小心啊。”弥生七月拖长声音。
散兵低头点了点,拆下束袖的臂绳握在手中,转身离开。
这孩子,意外地蛮乖巧的嘛。
弥生七月看着散兵的背影,心想。
低头正要吃饭,忽地看见被冷落在旁的另一份便当。
弥生七月抬头正要叫住散兵,却错愕发现,少年大步流星,早已淹没在了耀目的阳光和川流的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