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博士心里,天平究竟会向哪边倾斜?
梦境的边界闪烁裂纹,以南柯为中心从四面八方快速回缩。
浮在天际的瘦削脸庞沉沉凝视着南柯,随着边界的缩小快速隐去,始终不动声色,直至彻底消失。
博士没有选择入梦。
“胆小鬼。”南柯皱眉。
梦境的收缩停滞了,四下寂静无声。
南柯合拢背后的羽翼,抬起手掌,将羽之蝶和自己的存在重新分割。
蝴蝶重新出现,扑闪羽翼的霎那。
一条巨大手臂轰然从目不可视的地下探出,撞碎大楼。
一把将南柯擒入手心!
楼群成片倒塌,化成缥缈云烟,灰蓝卷发的男人从中露出头颅、饰有冰晶形军徽的双肩,展露出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就在刚刚,我还在可惜。假如那具人偶同意取代梦境主体,将你永远关在这里,我就不用大费周章,亲自下场对付你了。”
他捻了捻握拢的手指,像玩弄一只断翅的飞虫,捏起狼狈的少女。
“现在么……呵呵,原来你的力量,早在供养梦之种的时候就耗光了啊,哈哈哈哈!如此卖力表演,创造众多虚像,只为虚张声势,让我知难而退,当真是一场好戏!”
博士边笑边摇头,若不是在梦中,几乎要笑出眼泪。
实在太让人乐不可支了。
从没见过比这更愚蠢的计谋。
“咳!”
被巨大力量冲刷,南柯一阵反胃晕眩,徒劳挣扎了两下,被捏在博士的两指间,动弹不得。
她索性做了个深呼吸,平稳气息,抬头望去。
“反正,我们也不怕死,不是吗?”南柯挤出笑意,“不如放手一搏,就算输了,我也还有下次。”
“下次?”博士唇角勾笑,“不,不不不,当然不会有下次。如果你真的是降临者,杀了你,和放走你,有什么区别?让我稍微想想……”
博士凑近她,嘴角弧度放大,“将你的身体改造成我的切片,让你的灵魂无处可归,永远被困在这里,任我玩弄如何?”
不着急杀她啊。
那太好了。
南柯脸上的笑意真情实感起来。
“你会后悔的,多托雷。”
又是这种,介于胜券在握和装腔作势之间的微妙表情。
出于谨慎,博士再次将这个空荡荡的梦境扫描了一遍。
别说元素力了,就连南柯自己的精神,也因为他对梦境的入侵变得虚弱无比,何谈翻盘?
博士只得叹息:“看来你还没有意识到,作为实验双方的你我,差距有多悬殊。”
他收紧指间力道。
“痛苦是最好的镇静剂,满怀感激感受吧,缺乏自觉的蛀虫。”
习惯从上位者视角俯瞰一切的人。
习惯将实验场中一切定量与变量,尽收眼底的人。
正要斟酌力道,施加恰到好处的痛苦作为惩罚,混沌如雾的梦境上空,突然闪过一道不规则白光。
“嗯?”博士抬眼。
那道亮光转瞬即逝。
博士正犹疑是否是南柯徒有其表的梦境虚像,倏而。
又一道光线,比刚才更加璀璨夺目,似是横亘整片梦境的上空,又似自外部击穿意识的混沌边界,以飞秒计的疾速,刺入摇摇欲碎的笼梦!
轰隆!
炽白的雷霆直劈而下!
巨量的雷元素瞬时如洪水侵占整片空间。
博士惊骇之下想要离开梦境。
无数巨大的、细小的电弧在空气中扭曲,拧作一股巨大的深紫色雷龙,缠绕锁住了他的咽喉。
博士瞪大双眼:“这是!?”
“你好像把梦里的流浪者,当作了国崩。”
雷龙硕大的头颅自沼泽般的雷元素中上浮,南柯倚靠在珊瑚状的龙角中间,身周萦绕紫色电光,
“多托雷,看来你还没有意识到,区区切片的你,和他之间的差距有多悬殊。”
“那个人偶是障眼法?”博士咬牙笑了,“我承认,这次我的确棋差一着,但……”
“你也和我一样,不会死是吗?”南柯接着他的话说。
“你想干什么?”博士心生不妙。
“呵,”南柯似笑非笑,坐着雷龙升至高空,垂眼看他被雷龙寸寸拉扯,逐渐露出躯干和四肢,“不如用你引以为傲的智慧,猜一猜?”
蝴蝶重新在她手中显现。
翕动的蝶翅洒落纯白丝线,丝丝缕缕在博士身周穿梭,织出圆环,编成无限循环的花纹,飘拂羽状的线穗。
一张巨大的捕梦网将博士笼罩。
不久之前还神情高傲玩弄她生死的巨人,现在像只被蛛网粘住的虫子,神色扭曲,徒劳挣扎。
南柯俯视着博士,久违地感到痛快。
由羽之花变生的这张捕梦网,作用当然不止捕捉,还兼有吸取博士的精神力,将他囚禁在她的梦里,隔绝和其他切片之间意识联系的作用。
博士派来须弥的切片有两个,她捉住的这个好对付得超出想象,应该不是最后和纳西妲做交易的那一个。
如果在不远的将来,这个切片能在另一个自己自我抹消时侥幸存活。
一定会是一场好戏。
雷龙松开对博士的束缚,嗡鸣一声,扬起修长的尾部,盘绕到南柯身周,亲昵地磨蹭。
“抱歉,国崩,用了你这么多力量。”南柯从博士身上收回目光,伸手抚摸它。
雷龙的尾尖温和扫过她的侧脸。
在梦里说的话,当然是传不到散兵本人耳中的。
梦醒之后,还得向他好好解释才行。
南柯闭上眼睛,将意识收束,遁入一片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