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后,沫芒宫,资料室中,书架前。
芙宁娜,枢律庭文员。
枢律庭文员将报告递上:“芙宁娜大人,这是近期的水文报告,您要我们留意的那部分水文参数,依旧不乐观。”
“果然如此啊。”芙宁娜接过报告轻瞥,便别开眼搁置一旁,“作为神明,这是我早就知道的结果……预言还是会发生,算了,这不是你们当下需要操心的。”
“呃,其实枫丹科学院那边,也在研究对抗水面上涨的方法……”
“真的吗?!”芙宁娜眼睛一亮,追问,“他们有什么头绪吗?!”
“目前为止,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是么……”芙宁娜转过身,神色黯然,却微抬下巴道,“咳咳,这也难怪,毕竟这件事已经触及神的领域。不过他们的精神值得嘉奖,我恩准他们继续研究……”
-
一段时间后,办公室中。芙宁娜。
“芙宁娜大人,这是最新的案件报告……”
“好啦,看过了看过了!不用重复我在现场看到的剧情了!”
-
一段时间后,会客室中。
“芙宁娜大人,终于能和您见面了,这个机会我等了太久……”
“嗯!我忠诚的子民,此刻的幸福是属于你我的荣光!”
-
一段时间后,资料室中。
“芙宁娜大人,我们在白淞镇附近检测到水文异常……”
“知道了,继续观测吧,科学院那边有动向也立刻告诉我。”
-
一段时间后。
办公室中。
会客室中。
资料室中。
办公室中。
会客室中。
资料室中。
……
…………………
………………………………………………………………………………………………
一段时间后,会客室中。
芙宁娜。访客。
芙宁娜大人!能像这样和您见面,我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我们祖上上一次有幸谒见到您,还是二十代以前的黛欧蒂蕾夫人呢!
“哈哈哈,不错!”
(好孤独。)
“接见像你们这样虔诚的家族,真是最为令我愉悦之事!”
(好漫长。)
您过奖了,芙宁娜大人,呃?……芙宁娜大人?
“嗯?怎么了,我忠诚的子民?”
(还要多久……)
少女神明的笑容一如既往,如月的湛眼,纵使石泐山崩,海枯草腐,永不转移。
对面的人困惑问。
您、您是在流泪吗?
“欸?”
似有温热沁出双眼眼角,滑过弯弯的唇弧,徒留咸涩冰凉。
芙宁娜用力眨眼,发出若无其事的笑声:“哈,哈哈哈……怎么回事,我都没有留意……”
(眼泪停不下来。)
芙宁娜下意识笑着圆场:“唉,估计是我身上的水元素过于充盈了,真没办法,谁叫我是司掌水元素的神明呢?哈哈哈哈……”
(为什么,眼泪停不下来。)
怪不得!原来是神明大人力量的体现啊!见到这一幕,我真是太荣幸了!
(我是不是,到极限了呢?)
芙宁娜大人,今后我的子孙后代们,也拜托您……
(啊,啊啊……好想找人倾诉,哪怕一个人也好……)
——
“……如果你不需要分担,你至少还可以选择倾诉。”
被溶解的白淞镇,静谧的房屋内。
金发的旅行者,悲伤的芙宁娜。
旅行者神色温和,凝望芙宁娜半垂的眼帘,轻轻说,“我是[见证者],对我倾诉就好。”
仿佛不期然窥见救赎的希望,失神的芙宁娜一怔:“见证者?”
“……对哦,”
芙宁娜眼中渐渐亮起微光,声音轻如羽毛,
“听说你从星海之外来到这里,也就是说,你从来都不属于这个世界……”
如果提瓦特是正在上演的舞台。
那……
芙宁娜抬眼,与诚挚的旅人对视。
那旅行者就是[观众]吧?
“如果是你的话……”芙宁娜喃喃。
[芙宁娜,你不应该自私。]
心中接连响起声音。
(稍微自私一点……也没关系吧?)
[已经坚持了这么久,为枫丹的民众们想想。]
(可是你已经坚持了这么久。)
“好好地,考虑一下吧。”旅行者郑重地与芙宁娜对视,道。
[(错过这个机会,也许就再也找不到了哦?)]
良久的对视,仿佛无数个自己重生又死去。
芙宁娜欲言又止。
最终,她闭目,轻吐浊气。
“……没什么。”芙宁娜睁眼,望向异乡人,昂首挺胸地笑道,“我没什么可倾诉的。我可是神明芙宁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芙卡洛斯,第1幕】------
纯白的舞台上,水色裁定之剑下。
芙卡洛斯,那维莱特。
“为了让预言看似实现,我邀请了芙宁娜这位演员,来扮演预言中的水神。”
“在我的诅咒之下,只要作为神格的我还存在,芙宁娜就永远不会死。”
“她被迫以这歌剧院为舞台,成为真正的女主角,为了让预言看似实现,而扮演神明的戏份。”
“可是,芙宁娜是普通的人类,”那维莱特抱持怀疑,“就算有漫长的生命,她精神上的强度,也只是人类的水平而已。”
“是啊,尽管她是人类的我自己,但还有机会的话,真想向她好好道歉呢。”
芙卡洛斯叹息,“芙宁娜真的很了不起,这五百年,但凡她有一丝松懈,枫丹人都无法逃离悲伤的结局。”
芙卡洛斯望向上方回转的裁决之剑,微笑,“相信人类,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不过,我也不是能够心安理得看别人受苦,自己在一边享福的类型。”
芙卡洛斯柔和了嗓音。
“这五百年来,我一直和枫丹的水神之心一起,待在谕示裁定枢机中,积攒人们的情感与能量,直到时机成熟,灾难即将来临,再用这些能量……”
芙卡洛斯颇具深意,睨向面色不苟的那维莱特,轻道,
“……一举杀死正义之神,摧毁水神的神座。”
那张内敛的脸上如她所想,因听闻惊人的言语出现裂痕。
“呵呵呵,”再一次被那维莱特惊怔的表情逗乐,芙卡洛斯掩口笑道,“神座中所承载的,本就是属于水之古龙的权能,我打算将它还给你,作为枫丹的元素之龙,你就这副表情吗?”
隔了许久,那维莱特压抑出声:“……今天的审判和死刑,全都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
“神机妙算到这种地步,连我都想夸奖我自己,‘不愧是我’呢。”
“可是,你做了这么多,”那维莱特控制不住虬结眉心,“一切只为牺牲自己……”
“没有什么可是。还是说……”芙卡洛斯走近那维莱特,抬手轻轻触摸他的脸颊,“你为我难过了么?”
那维莱特不禁侧开脸,紧紧抿唇,沉默。
“如果说降生在这世界上,是枫丹人的原初之罪。”相顾无言片刻,芙卡洛斯垂手,深深道,“那么在我心中,枫丹人降生以及存在于世间的资格,就是枫丹原初的正义,无论是我,还是枫丹人,都承载这份[罪]已经太久太久。”
“枫丹的最高审判官,水之龙王的后裔啊,等你取回元素龙的力量后,又会给予我们怎样的判决呢?”
芙卡洛斯向那维莱特扬起唇角。
-
------【芙卡洛斯、芙宁娜,终幕】------
“哎呀,说了这么多,看起来行刑的时间,就快到了呢。”
芙卡洛斯迈着轻快的脚步,一步一小跳,伸展双臂,返回裁决之剑下。
镜像翻转,抛向半空。
碎裂瞬间,黑白交织。
纯白的神明仰头呼气,身影被涟漪摇晃:“我这个罪人,也该准备谢幕了。希望这五百年来,你喜欢属于你的戏份。”
光下微尘萦绕。
不再被冰冷的水银镜阻隔,绀色礼服的少女低眸握拳,轻抵心脏:“作为观众,直到谢幕之前,你就好好地见证我吧。”
仿若无因飘落的微雨。
仿若沉海的滞水之影。
两人别无二致的模样重叠着,背对着,向着身前分别的见证者们微笑。
她们提起衣摆。
踮起脚尖。
宛如动荡的拂晓之风中,越度迢迢长夜的羸弱花朵。
摇曳起最终的谢幕舞。
轻快的曲调奏鸣,是属于欧庇克莱——祈圣之歌剧院的绝响。
转动的裁决之剑迸发华美十字光晕,开始降落。
海露自舞动的指端足尖不断飘溢。
绽放轻盈的浮沫。
空中氤氲湿气。
“话说得轻松,但面对死亡,果然还是有些恐惧啊。”
不知出自谁人之口。
“或许,这就是神与人的共同之处吧……”
不知是谁人无声垂落的泪。
她们高高挥起臂膀,将从天而临的爱人热烈拥入怀中。
永别了。
我爱。
永别了。
我的王国。
双膝微曲,交叉错停。
不再拥抱的双臂,乍然分落身体两侧。
芙宁娜侧低头颅。
芙卡洛斯闭上双眼。
少女不曾停止的旋步独舞,在目眩神迷的万丈光芒中,佚失散去。
——
入耳唯有一腔震荡。
湿气凝结成泪珠,划过每个人的脸庞。
——
死如秋叶之静美。
生如夏花之灿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