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列车内灯火昏黄,窗外开始飘雪,玻璃窗也渐渐结起冰花。
车厢门口的愚人众又换了一班岗,看着车厢里光明正大贴脸说悄悄话的两人,把哈欠一忍再忍,心生幽怨。
这俩不用睡觉的吗?
电波似乎被对方感知到。
不知道互相又说了句什么,坐在靠窗位置的女孩忽而起身,绕开身边的少年朝门口走来。
愚人众立刻绷紧精神。
列车车轮骨碌碌地将震动传导到脚底,女孩子的步子淹没其中,细不可闻。
短发乖顺地拢在大衣黑色的毛领中,映着头顶摇晃的吊灯,泛出绸缎一般的光泽。
女孩迎着他的目光停在半米远处,露出极具亲和力的笑容,声音也温温柔柔。
“我能见见你们的执行官大人吗?”
“……”愚人众错愕一秒,和对面门边的同僚面面相觑。
“稍等,属下这就去请示仆人大人。”
同僚反应很快,向女孩子低了下头转身就走。
留下愚人众一个人在这里,朝长长的车厢深处望去,还能见到下一个兄弟的地方,只有十几米之外另一节车厢的门口。
愚人众不禁咽了咽口水压惊。
好紧张。
别看面前的人一副人畜无害模样,仆人可是特地叮嘱过他们,不许掉以轻心,否则随时丢命。
女孩子也望向离开的同僚,片刻便收回目光,随意靠在另一边门口,作等待状问他:“你是壁炉之家的孩子吗?”
愚人众更紧张了。
好在半副面具盖住脸,愚人众控制住下半张脸的表情,缄口不答。
“林尼和琳妮特很憧憬阿蕾奇诺小姐,他们没跟她一起回至冬,真让人意外。”对方兀自淡淡地笑。
愚人众忍不住抬了下眼,正好对上女孩清冽的黑眸。
“是因为他们是枫丹人吗?”女孩略微歪头问他。
愚人众张了下口又抿嘴,心知不该回答,目光却无法从对方温和干净的眼移开。
女孩身上像是笼罩着某种魔力。
让人无法升起任何警惕。
“说起来,阿蕾奇诺小姐也是枫丹人。”她注视着他,闲话家常一般,“你看起来年纪不大,你也是吗?”
对方是客人,一直不接话不太好吧?
而且自己的个人信息,应该……算不上机密?
愚人众迟疑地点头:“……是的。”
南柯微微一笑。
阿蕾奇诺身为愚人众的执行官,培养的亲信,却几乎都是来自故乡的孩子。
看来,对至冬没太多归属感啊。
敌人的弱点,当然是知道得越多越好。
尤其是对仆人这样,野心不表的伪君子角色。
说不定,就抓到致命的那一点了呢?
南柯继续套话,没过多久,去找仆人的愚人众快步回来了:“大人说可以。小姐请随我来。”
南柯向面前的士兵道了声再见,转身跟着人离开。
真是一位不可思议的人。
留在原地的愚人众不禁用视线追逐她的背影。
头顶的灯突然冒出白色火花,“嘭”一下爆炸。
愚人众吓了一跳,下意识朝自己该守着的人望去。
电气灯在灯罩里明明灭灭,少年将脑袋侧靠在座椅椅背,一双紫瞳凛冽得仿佛发出冷光:“看够了没?”
愚人众冷汗涔涔埋头。
——
“听说南柯小姐想见我?”
卧铺车厢,走道两侧摆着十来架上下床,仆人跷腿坐在靠中间的卧铺下床,饶有兴趣地瞧着南柯。
仆人只穿着件黑色衬衫,纽扣休闲地解开几颗,露出久不见光的苍白皮肤,肩头披着厚实的执行官大衣。
看起来在南柯来之前,是在休息。
南柯环视一圈四周,看见头上某愚人众偷偷露出的半个脑袋,不远处的几张床铺里,也依稀拱起人形。
没想到仆人会和部下们同宿。
南柯看回仆人脸上:“方便换个地方说话吗?”
“我随意。”仆人风轻云淡起身。
车厢与车厢之间狭窄的连接处,两侧的通道被关闭,临时制造出的密闭空间隐隐吹进外界的风。
仆人眺望车窗外乌压压的天空,问:“南柯小姐想说什么?”
仆人随意双手环胸,衬衫的袖口是细密的风琴褶阔袖,被黑色布料紧裹的小臂从中延伸出来,仿佛长了一层漆黑的皮肤。
盯着看时,确实能隐约感到不详。
“这副手套是封印吗?”南柯开门见山问。
“噢?”仆人侧目用眼梢睨她,“何以见得?”
“我是降临者,这你知道。”
“的确。”
“我在稻妻和巫女一起生活过,你应该也调查到了。”
“南柯小姐真有自信,我像是会为了无关人等耗费精力,特地去查几百年前往事的人?”仆人侧垂猩红的笑眸,“不过你说的对,这些我都知道。所以?”
“说不定,我有办法。”南柯看着仆人。
仆人微微眯眼:“我的事情,是那位前执行官告诉你的?”
“那有什么关系?”南柯抬手道,“对你而言,不管你有怎样的野心,总得先想办法活下去。目前的至冬,并没有为你解忧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