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归晚顿时眼跳心惊。
酒后的真言、不经意间的闷咳、淡淡的血腥味,以及宇文延忽然消瘦的身体,好像都在预示着什么。
一个诡异且大胆的猜测在她心中冉冉升起。
宇文延的眼皮如坠铅石,几欲睁不开。
他用力摇了摇头,依旧抓着秦归晚的手嘟囔不停。
“寡人记得你母亲给你起的汉人名字叫秦归晚,沈晏之私下常唤你晚晚。”
“你若是喜欢这个名字,寡人以后也唤你晚晚……”
“晚晚……呵……这名字真好。”
“晚晚……晚晚……”
他重复呢喃这两个字,逐渐声若蚊蚋,手上的力气也缓缓散去,最终阖眸沉睡了过去。
秦归晚抽出手,揉了揉被捏到发红的手腕,蹙眉看着醉到不省人事的榻上人,又扭头看了看身后的一群宫人,暗叹一口气。
宇文延的贴身内侍不可能让她单独照顾宇文延。
沈晏之一时半会没机会出去了。
床榻被霸占,秦归晚无处可去,亦无心再睡。
她担心宇文延忽然醒来找事,索性坐在榻边守着。
除了一盏豆大的烛火,其他蜡烛全被剪灭了。
宫人们交手躬身立于两侧。
屋内鸦默雀静。
远处时不时传来御林军巡逻的来回脚步声和偶尔一两声嘶噪的蝉鸣。
秦归晚怔坐一会,低头摩挲起手腕上挂的指环,无声苦笑。
若不是宇文延提醒,她几乎淡忘了那些泣血的过去。
她爱过的拓跋居死了,爱她的沈晏之是世上伤害她最深的人。
她逃出沈家后,不再去想、去念。
可是那些血淋淋的伤痕一直盘桓在心中不散。
顾濯缨的出现,就像冬季的暖阳,驱散了她所经历的冰冷和黑暗,给了她重新信任一个人的勇气。
让她知道,她不必九死一生也能得到一人真心所爱,且不必担心被算计和伤害。
红尘俗人皆渴望光明。
她亦同样。
她不需要顾濯缨和她有什么刻骨铭心的四年经历。
只要顾濯缨一直站在那里,让她在痛苦和迷茫时知道还有纯粹的光在照耀她即可。
沈晏之躺在黑暗的床榻下,双目赤红,胸口疼如刀割。
宇文延每说一句话,都是对他的一次凌迟。
他早就看出了宇文延对他的妒忌,所以当初才会自私地提出打赌。
他身为俘虏,一无所有,唯一能嘲讽宇文延的东西,便是秦归晚给他的炽热之爱。
当时那一瞬间见涌起的自私恶毒之念,带来了让他难以承受的后果。
回忆如潮,不断漫上。
往事不堪回首,他握紧双拳让自己不要再想。
*
宇文延睡得脑袋疼如针刺,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喊他。
“大汗,大汗,快醒醒。”
他昏沉沉睁开眼,胃中干燥难受,好似在着火。
秦归晚俯身递上一盏茶。
宇文延坐起身,一口气饮下半盏茶,方才觉得胃中舒服少许。
秦归晚接过茶盏递给了身后的宫人。
“大汗,快到卯时了。”
宇文延用力揉了揉眉心,酒后的记忆零零碎碎闪过。
想起昨晚说过的那些醉话,他的面色寒如千年玄冰。
内侍小心翼翼上前道:“大汗,您得起床洗漱上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