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家只有除夕夜守岁才吃的上这种奢侈物,还是素馅的。”宋元儿的眼笑成了弯月,专注地盯着在炉子里翻滚的饺子,丝毫不知欧阳宋奇正在一旁满眼温柔地看着他。
“好啦!”宋元儿欢呼一声,将饺子盛出来放在小盘子里给他递过去,“将军,小心烫!”
凡尘俗世的温暖就藏在这一食一物中,欧阳宋奇不禁感叹:许多人奔波忙碌,为的却是自己早已得到的东西。
“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欧阳宋奇问。他也不知为何今夜有种想要与人彻夜长谈的冲动。
“洗耳恭听!”宋元儿端端正正坐好,手上还端着小碟子,像极了尚未开智的幼童围在说书先生周围认真听故事的模样。
“前些年打仗时我在一座寺庙里听到的。寺庙里有个小童,整日里不苟言笑,除了练功读书就是一言不发地洒扫,寺里的人说他是十二岁起变成这副模样的,从前他也是个活泼开朗的小童。”
“许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吧。”宋元儿咽下一口饺子后说道。
“他原以为自己是被父母所弃丢在了庙里,幸而师父收养了他才得以苟活。可是,在十二岁生辰那晚,他的师父告诉了他全部的真相。”
富甲一方,权势滔天,生来本是金贵公子哥儿,家族日后的掌权人。
然而,他的亲生父亲却被妾室蛊惑相信了他是天降煞星的妖言,执意要杀他以保家族繁荣昌盛。
他的母亲上吊自尽,侍女和小厮带他逃了出来,后来也为了护他而死。
欧阳宋奇一边讲一边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动情至深。
宋元儿的直觉告诉她,这就是欧阳宋奇自己的故事。
“那个小厮将他送进了寺庙,却又转身出去引开了追杀他们的人,他让所有人都认为他抱着那个孩子投了海。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孩子已经死了。”
欧阳宋奇似在嘲讽什么,嘴角不经意地勾了一下。
“那......他后来可是要去复仇?”宋元儿听得端着碟子呆住了,虎毒不食子,她原以为宋爹已经算狠的了,没想到还有更狠的。
“后来他回去时发现家中已经定了继承之人,是那害他和他母亲的妾室所出的长子,当时那位小妾已被扶正。他恨不得杀了他们,为自己和为自己而死的人报仇,他以小厮的身份进了府里,可他发现他的大哥是个好人,有他在,不但家族可兴盛,还可福泽百姓。”
“所以他犹豫了,他怕他一闹不仅家族完了,百姓也要跟着遭殃是么?”宋元儿深思熟虑了一番,“这年头,能得到个好庄家确实不易。要是这个家族完了,在它手底下讨生活的百姓怕也是要受灭顶之灾了。”
“所以你也觉着他不该报仇?”欧阳宋奇将目光凝在她光洁的脸上。
“若没这个大哥兴许还可搏一搏,可有这么个好大哥在,不论是兄弟情谊还是天下道义,从哪点来看复仇都算是下下策了。”
宋元儿说完又往前凑了凑,“他母亲还有那侍女小厮当年拼着性命救他出来定然也不是想着让他奔着复仇去的。”
“那是为了什么?”欧阳宋奇冷笑一声。
宋元儿将小碟子干脆地放到小茶几上:“我若是那母亲,定然是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开心幸福地活着,定然不会想让他整日活在痛苦之中。”
“天下母亲都是这个想法。”
欧阳宋奇本以为能听到些别的,却不想还是这么个陈词滥调,心中不觉有些失望。
刚起身想走却听到宋元儿又加了一句:“豪门望族的当家主母怎会只有如此胸襟?她定然是厌烦透了那高墙深宅中步步为营的生活,看透了家族糜烂的根子,想着儿子日后成了才有了出息能回来救家族一命罢了。”
一豆光在欧阳宋奇的眸中聚焦,这番话说得他久久未能缓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