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儿点点头。那日在舟上秦放告诉她,当日欧阳宋奇派他去找霍枭,为的不是让他辅助欧阳宋奇登位,而只是向王子兴施压,希望王子兴能放他与宋元儿出去,从此天地逍遥,再不问朝政。
霍枭道:“他认为王子兴出身底层,体会过百姓疾苦,定能治理好这天下。所以他只求能与你平安度过余生。”
“可是你没有按照他说的做。”宋元儿道。
霍枭轻笑一声:“你不也是认为只有他才配的上那个位置吗?”
宋元儿默然。王子兴固然不错,但他的眼中缺少最重要的一抹光亮:赤诚。
今日为了皇位,背弃兄弟之情。他日必然会耽于享乐,忘了民生疾苦。
“他不是要与我一同看着山河吗?”宋元儿颤巍巍地起身,揉了揉麻木了的双腿。这些天她早就痛的麻木了,话语中好似没有一丝情感。“将军,我画下来,再来找你可好?”
话毕,一滴泪滚落在杉木棺板上。
乘船随水而走,霍枭作陪,三年的时间,他们走遍了西烨的山山水水,见过戈壁,爬过高山,在高山顶端照见了旭日初升,在无涯之海挥手告别落日晖晖。
一景景,皆落笔成画。
春夏秋冬,黑夜白昼,她习惯性地望向无尽苍穹,总觉得在那里他们还会相见。
“霍哥哥,这三年多多谢你的照顾。”旸漓山墓道口,宋元儿抱着数十幅卷轴与与霍枭做别。
三年前,墓道口并未完全封死。
而今天,她进入后,墓中一切将会完全归为地底的秘密。
“我知道拦不住你。”霍枭停步。秋风起,吹乱了一片金黄。
“宋姑娘,你——”秦放想劝,却不知如何说。
宋元儿豁达一笑:“秦放,霍哥哥,保重。”
想挥一挥手告别,最终却决然转身。
修墓人将墓口封死,第一次将活人封死在里面,他吓得不禁有些手抖。“公子,当真不留个口吗?”
霍枭摇摇头。
“秦放,我们回宫。”
墓中,空气逐渐稀薄,宋元儿靠在棺椁旁,看着身边的红烛一点点熄灭。
“这三年里我看了许多许多。你知道吗?家家户户的米缸里都盛满了粮食,再也没有遍地的饿殍了。王子兴做的不错。”
“我去了无名山,看了看你长大的地方。你练功的那块石头,磨的发亮。”
“小跟班儿也不见了,三年前我就没找到他。霍枭说他问过宫里饲马的师傅,小跟班儿三年前突然就不见了。”
“西烨的一山一水都很好,但是,我想你——”
“你瞧,今日我穿的是当年嫁你的衣裳。”
“过了奈何桥,我能见着你吗?”
“我好想再看你一眼,一眼就……”
“……”
最后一盏红烛熄灭,一抹微笑永远留在了世间。
天地色变,平静的忘川波涛汹涌。
鬼水中,受不了痛楚的魂灵挣扎向上,每当他们接近岸边,总有魂灵从后面将他们拽回去。
他们相互倾轧,互不相让,彼此嫉妒而非携手共度,自然谁都上不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