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一整日,柳如带她翻看着赵鸢儿所送的书册,又带她参观了自院里的蛊虫药材。
闲空时,替床上贺骁的伤口换好新药。
直至落暮时分,柳如要去准备今晚的晚膳时,才肯将人交还给他。
临走前,仍喋喋不休的叮嘱道:“我跟你讲,我现在可是阿妤的姨母,她的亲人。”
“对我们家阿妤好点,再让她流血流泪的,我得知了,非给你下毒不可!”
“别以为你生得好看,我就不舍得下手了。”
楼妤无奈的笑着,“柳姨,他对我很好,不用担心。”
柳如拍拍她的手背,语重心长道:“阿妤,人不能只看表面,他……”
闻言,连忙推搡着,再说下去不得唠到晚上,“好好好,我都知道了。”
送走人,楼妤转过头,轻笑出声,走过去,牵住他的手。
“今日一整天没理你,刚刚也没听你说话,是不是吃醋了?”
喻璟紧紧握住她的手,没有说话,把她带到外头的山林。
楼妤疑惑的跟着。
两人穿过林木,视野突然变得开阔,一道金光出现在眼前。
继续走着,来到一处崖顶。
一抬眼,天边的云霞灿烂如缎锦,四处蔓延开,丝丝淡淡的云纱,几抹湛蓝与火红色两色,在天空中交相呼应,完美柔合。
几道金光,直透过云层,倾洒而下,照亮底下起起伏伏的山顶。
南疆的冬季,此时已停雪,但颇高的山顶处,仍能瞧见些许斑白,金光白霜绿植,相伴相照,那样的光彩夺目,缺一不可。
这比之前在月华寺瞧的日照金山,还要美。
强烈的异彩冲击,楼妤愣愣的望着,久久难回神。
喻璟紧盯着眼前之人,滚动着几下有些发紧的喉,轻唤道:“阿妤。”
她回过神,侧头看去,便对上他那含情眼,被晚霞照得如褐光发亮的琥珀般,脸庞都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
心尖放软,凝起笑,柔声道:“怎么了?”
“我还瞒着你一件事。”
楼妤凑过去,好似知道他要说什么,眉目舒朗带笑,“说吧。”
“关于你母亲,其实,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听此,她猛的怔住。
“同样是十八年前,南疆与金京大战,当时你母亲女扮男装,与赵老将军一同上阵杀敌。”
抬眼看向远处,回忆着慢慢道来,“南疆前期十分嚣张,多次进犯,当时的赵家军,个个骁勇善战,可谓是来敌杀敌,势不可挡。”
“南疆输了好几回败仗,但仍旧不低头。”
“两地战火不断蔓延至交界的城地,厮杀屠戮无时无刻都在上演着。”
“我的家便是在那的后面。”抬手指向左侧,一座比四周皆高的山。
“我家世代为商,父亲是当代有名的生意人,战乱时,几乎是倾尽家产,四处支摊施粥,救济苦难之人。”
“但,战火终究还是将整个边城吞没,家……也就这样没了。”
楼妤握紧他的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片战火连天留下的残垣断壁,血流成河,哀嚎遍地的场面,仿佛就在眼前映现。
“父亲为护最后一点物资,死于南疆士兵之手,我母亲含泪带我四处逃窜,躲避着。”
“茅草房,马厩,甚至是死人堆,都睡过。”
楼妤胸腔升起一阵哽塞,堵住喉,心疼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其他边城每日都有人出逃,但都是出去即是死。”
“无奈,只能在原地逃窜躲避,可边城的食物越来越少,有的也被官兵抢占走。”
“我和母亲只能去破败的房屋里,酒楼饭馆,四处搜寻可食的东西。”
“即使有幸找到些面食,果蔬,都是肮脏发臭的,我母亲总会挑最好的那个给我。”
“我们本以为会等到战乱平定的那一日,等了许久,等到我们再也找不到城中一点吃的,等到满城的尸体臭气熏天。”
“等到……我母亲濒临饿死,仍从怀中掏出半块发硬的馒头……”
楼妤的泪水涔涔滑落,看着他如今这般冷静的说出口。
万针刺心般的痛,蔓延到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