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店的后院,陈仲元捡了一把零星的柴禾,低矮的院墙外面,一群不知名的鸟儿在黄沙暮霭里远行。
喑哑嘲哳的啼叫声在这座荒凉的古城里回荡,显得分外凄凉。
他是被图雅赶出来的,就因为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剑道。
这个选择,从一千多年前起,已经重复了七次了。
陈仲元抱着柴,从后院来到大堂。
店老板肥硕的身体挤在窄小的柜台后面,猪头一样的脑袋耷拉着。
桌上的算盘和账本,才一会儿的功夫,就铺满了细密的黄沙。
干瘦如竹竿的小二在店里掌了烛灯,又在门口挂起了灯笼。
客店里的江湖人好像比之前更多了。
大部分点不起两个菜,常常是四五个人凑了一桌,一坛酒,一碟花生,还多要了一壶茶。
店小二朝着自己点头招呼着,问他要不要上些酒菜。
陈仲元抱着柴禾,想了半晌,自作主张的要了一些灯笼果。
这是图雅爱吃的水果,只有大漠里才吃得到。
红彤彤的果子,像灯笼般挂在小树上,分外可口。
“哟,陆老今天带着孙儿来下馆子啊?”
趴在柜台上的客店掌柜忽然醒了。
从屋外走进来一个满是黑斑的干瘦老者。
他提溜着一只火红的鲤鱼剪纸,弯腰背手,眼珠子好似卡顿一样,不断转动着。
干哑的声音令人只觉得浑身发凉。
“吃,吃些什么啊,孙儿?”
老人的态度有些卑微,身边那个像年画一样的孩子,却眼神呆滞,直勾勾盯着陈仲元看。
“吃肉!”
他声音僵硬,指着陈仲元说道。
陈仲元愣了一下,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涌了上来,只觉得在那一瞬间汗毛倒立。
好似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盯上了一般。
到目前为止,这爷孙俩都不曾在他的记忆里出现。
他也完全不记得,在客店的隔壁,有一家纸钱店。
忽而,一只手搭上了陈仲元的肩膀。
他心头一抖,猛然转过来身。
却发现是端着酒肉的店小二。
那是个面容狭长的青年,连同着身躯一样,都好似被什么东西拉长了一样。
两撇眉毛几乎要翘到后脑勺,隐隐约约可以见到嘴里的尖牙。
他对着陈仲元摇了摇头,那一瞬间陈仲元见到了店小二凝重且长满容貌的脸颊。
在从自己身边挤过去后,刹那又换上了笑脸,犹如一只披着长衫的野狐。
小二把酒肉端上了桌,眯着眼睛在笑。
“有肉,有肉!”
“小掌柜,想吃些什么?”
那孩子爬上了桌,把脑袋压在了桌面上,看上去就好像把头颅取下来一般,发出阴森怪异的笑声。
“咯咯咯,我要吃猪肘!”
“吃大猪肘!”
肥头大耳的店老板脸色变了变,讨好的对着陆老头道。
“陆老,实在不好意思,店里的猪肘卖完了。”
“您看?”
满是黑斑的老头还没发话,那孩子便闹腾了起来。
蹬着两只小短腿,不断嚷道。
“我就要吃猪肘,就要吃猪肘!”
原本安静的客店里变得嘈杂。
老头低声安慰,孩童叫闹不止,看上去就像被宠坏了的熊孩子在外撒泼一样。
可陈仲元总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他没有再看,抱着柴禾匆匆的上了楼。
下面便传来碗碟碎裂的喧闹声,江湖人士的呵斥声,以及掌柜叫苦不迭的哀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