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日子让他忘却了原来,他们正身处于战争时代
他想落泪,可他不敢
耳边的行路声越来越近,他痛恨般的拿起短刃,一刀下去,一只耳朵落在他掌心,鲜血淋漓,顺着他俊秀的面容淌下
“别再吵了!别再吵了!”他痛恨的大叫,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漆黑的眸子沁了血,在黑暗中发出弱弱的光
可这丝毫没阻断他耳边的马蹄声,反而如鬼魅般钻入脑中,刺痛着他的神经
鲜血和泪一起流下,死亡的恐惧压倒了少年的脊背,纵然他敌战场无数,也没有一丝一毫冲上楼去的勇气
他听到母亲的求饶声,又听见了幼弟的呼唤,也听到了韩落川的崩溃声
他甚至能想象到,那人从楼下杀了他的家人,血迹横流,人死是一瞬的事,根本发不出什么动静,有的只剩下体内源源不断流出地鲜血述说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就是因为他全都听到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此刻,他终于明白,没有毫无意义的仗,所有的战争都是心中所起的憎恨,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憎恶,将这世间搅得永无宁日
可人怎么会轻易消散心中的恶意,见过至亲至爱人死于面前,不去报仇又怎解心中的憎
人,就是这样令人痛恨又无奈!
少年跪在地上,握紧了手中刺入地下的长刀,仿佛是应了齐静水的话
山水之物,从不会多显露,细水长流,山脉难移,可一旦真的等细水汇成江海,高山哗然而动,那一切便有了出头之日
齐恒捂住口鼻,这里的气味刺激着他的神经,忽然,他嗅到了一丝“道”的味道
“你跟他们可不同,你是我精挑细选的孩子。”齐静水摸摸他的脑袋,抬高他的下巴,一边欣赏一边笑道:“这有什么可哭的,你师兄一看便是拿剑的好料子,你师姐也是个修炼鬼才,你跟他们不一样,打输了而已,哭的脸都花了。”
“那我有什么、什么不同。”他小声啜泣道:“我来的比他们早,师父你什么都不教我,你偷偷、偷偷的教师姐读诗书,偷偷的教、教师兄如何将刀法融入百溯剑法。”
“我诗书、书也背不过师姐,打、打也打不过师兄......”
“师父你骗人,你说你教我的够多了,可是我什么都没学到。”
“不是、是你精挑细选的孩子......是我、我自己找、找上门的......”
他竟越说越委屈,趴在齐静水腿上嚎啕大哭,满腹的委屈都抖出来,小身板一抽一抽的,眼泪都浸湿了他的衣袖
齐静水却是被他这副蠢样逗得哈哈大笑,一边贱兮兮的笑,一边替这只“小白狐狸”顺毛
“你还记得为师为什么要取‘恒’字作你名吗?”
齐恒哭的不行,听闻道:“师父又要转移话题,我不会、会再上当了。”
嘴上说着,他又不甘心道:“是因为我追你的持之以恒,你无奈收下了我。”
“错!”
齐静水摸着他的脑袋,厉声道:“什么脑袋,榆木脑袋,这种话也能想的到。”
“天道乃神圣之道,可世间之道都逃脱不了一个‘恒’字。我取恒字作你名,你便懂得,你是天之道的因果之人,是明白天道之人。”齐静水笑嘻嘻道:“我这么说,你可听的懂?”
“不懂。”
“蠢小子。”他气笑了,道:“蠢材!”
“臭小子,你自己拿着那读诗书的学费去了学堂,那本是我给你师姐的,你倒好,从岳名到之尹,我实在没想到是,他们全都如此疼惜你,你去了学堂,还怪我教你师姐读书。”
***
心脏忽然开始疯狂跳动,齐恒一瞬捂住心口,眼眶忽的红了,他向来觉得很难与别人共情,此刻却发现他竟然为此落泪
他也是个有情之人,在看到少年亲手将自己的耳朵割下,他再也控制不住了
“道”的味道越来越浓,那是一种什么味道呢?
齐恒很难说,如果硬要形容的话,那便是因果的味道,是心有余悸的感觉,是悲凉无力的心情,是渗人心魄的冷空气
几乎是下意识间,他一把将靠在门边的韩之尹捞了过来,用尽力气向上逃去
轰!
惊雷在两人耳边炸开,韩之尹惊醒般睁开双眸,齐恒心有余悸的被这铺天盖地的雷劫震得坐在了地上
这便是......雷劫
齐恒双眸微微睁大,雷鸣混着血肉撕裂的声音又带着少年凄惨的叫声混声而来,这足以让他心脏猛地一搅
师父说的没错,他们之中,最先悟道的一定是.......
仿若远古的词汇,又像是幼时母亲的歌谣,齐恒竟奇异般的听到了什么,他受到这声音的吸引,狼狈的朝雷劫之中的少年爬去
一丝雷劫落在了他的身上,痛的他瞬间倒地,握着雷劫钻入的手倒抽冷气
“人间.......人间......”齐恒呢喃着,直到少年身上的雷劫结束,他身上的雷才算完,此时他几乎脱力,被韩之尹拖起来输入灵力稳住心脉:
“人间道,这是人间道。”他竭力挤出声音:“我听到了天道的声音,兄长修的是人间道,我看到了他的因果......”
他还想再说什么,却忽然看见了站立起来的少年,此时再看他受伤的耳朵,如新生般恢复如初,身形似乎也有力了不少,他将长刀从地里拔出,丢到了一边
“原来这是人间道。”少年缓缓道,掌心汇聚着熊熊灵力,他整个人滚烫无比,只是伸手贴在木制的墙壁上,便隐约闻到烧焦的气息:“我好像明白什么是灵力了。”
“原来是这样。”少年摊开手指,看着那跳动的火苗:“不是悟道了才有灵力,而是本就有灵力。”
“人间道,不是我选了它。”他道:“是天选了我。”
齐恒瞳孔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