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有时有画面无声,有时有声无画面。
梦里有她,还有一些模糊的人影。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从梦中醒来。
睁开眼,他看到了她,她并没有看到他。
这是在医院?周围是一片洁白。
空气散发着一股好闻的双氧水的味道。
她坐在病床旁边的一把椅子上,低头沉思着。
他有些认不出她了,她的短发留长了,扎着一个马尾。
她的眉毛弯而长,睫毛弯而长,脸很白净,画着红嘴唇。
她完全变成了一个成年人的模样。
这是一间三人病房,另外两张病床空着。
“啊,你醒了!”她惊喜地叫道。
“是,是你,”白斌的两片嘴唇好像粘连在一起,费了很大的劲才张开,努力从喉咙间挤出一点声,“是你救了我?”
“说什么救?”她说,“你只是中暑了而已。”
她笑颜如花,站起来紧紧抓着他的手。
“你大中午不回家,跑在街上干什么?我远远地望见像是你,我看到你也在看我,看着看着,忽然就跌倒了,当时吓死我了……”
她说话很好听,叮叮咚咚的,稍微带着点南方腔。
“你,”白斌往起直了直身体,“不是在南方打工吗?”
“是呀,我在南方一家服装厂上班。”她说,“可是老板本身也是个农民,每到农忙的季节,就把厂子关了忙地里的活,我也就下岗了。我想,不如趁这个机会回趟家,过年我就不回了。过年期间厂里的订单多,工资也高。”
白斌哦了一声,问:“他们敢用你吗?你这么小。”
“哈哈,”吴小异笑道,“我办了一张假身份证,又把自己往成熟打扮了一下。”
说着,从床头柜上扯过一个包,从中掏出一支口红,把嘴唇往红画了画。
“你看我像个未成年人吗?”
白斌仔细看着她,忽然觉得脸好烫,她好漂亮,比过去也丰满了些,前凸后翘的。
赶忙低下头去。
对比一下自己,黝黑的脸,干瘦的身体。
两条胳膊虽然健壮了不少,但长年暴露在风里雨里,皮肤显得很粗糙。
不由自惭形秽起来。
按理说,白斌是城镇户口,吴小异才是地道的农村户口。
可是半年不见,两人的身份发生了转变。
自己越来越像个农民了,而吴小异越来越像个城里人了。
“我给你写信你收到了吗?”吴小异问。
“没,”白斌摇摇头,“你给我写信了吗?”
“嗯,写过两封,我不知道你住的那个地方具体叫什么,就写了‘定东市沈甸镇白斌收’,看来还是不行。”
白斌哦了一声,知道那信是怎么回事了。
镇上的邮递员一般不会挨家挨户地送信,普通信件都放在了建军蔬菜超市。
只有挂号信、汇款单,或者包裹,才给往家里送。
他极想知道吴小异信中的内容,想问问她,又觉得没必要了。
“不过我现在有手机了!”
吴小异从包里拿出一部翻盖手机。
“彩屏彩铃,不过我买的是二手的,你买手机了吗?咱们留一下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