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小荷与露葵,皆是朝笙在青州的时候,她的外祖为她挑的人,与昌乐王府则没有半点因缘。
因此靳小荷也好,露葵也好,都有时时劝诫这位素以跋扈闻名的郡主的职责在。
靳小荷来时还惴惴,因为她从前有些畏惧这位郡主。
宿朝笙的跋扈她亲眼所见,青州的纨绔皆吃过宿朝笙手中马鞭的苦。
生来就是上位者的人,行事无忌,从来都要少些同理心。
可这位郡主回洛都的途中救了个马奴后,仿佛慢慢有了些人味了。
朝笙默了一瞬,才懒声道:“知道了。”
靳小荷轻轻松了口气,露出个浅淡的笑来,又觉得自己似乎不能在一位郡主面前如此放松,连忙敛容。
等到岁末将至时,池暮的伤终于好得差不多了。
砚白有好些日子没去照顾,等他再去牵这马儿时,砚白又露出副傲且骄的模样,并不怎么搭理他。
他难得有些无措,望向在一旁看热闹的朝笙。
她似乎已适应了洛都的冬天,初次见时,还拢着白狐裘,今日,居然是一身利落的薄锦,衬得她格外的清爽。
养病的这些时日,他很少能见到她,听说郡主仍去书院,那些纨绔们果然如她所料,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隐瞒。
于是池暮对她又有了一点新的认知。
朝笙看够了小马奴的一点窘迫,才道:“今日也不是让你来陪砚白玩的。”
露葵引着一个高大消瘦的男子走了过来,那男子虽算不上魁梧,然而步伐有力,池暮甚至能听到他绵长均匀的呼吸声。
和他的父亲很像。
他不由自主地把注意力落在了这个人身上。
走近了,才发觉这人的背上负着一杆长枪。
“草民魏巡,见过郡主。”名唤魏巡的中年男子恭敬地行了个礼。
“魏巡原是金吾卫的枪术教习,后来退了下来。”她看出小马奴的好奇来,开口解释。
此时,两个护卫捧着长匣上前来。是黄花梨木的长匣,长约七尺,池暮感到一丝不可置信,又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
“打开它看看。”
朝笙仍是平日里漫不经心的模样。
少年伸出了疤痕纵横的手。
匣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杆通体六尺余的长枪,枪尖扁平如梭,寒光冽冽,枪杆粗约三寸余,乌沉木制成,杆尾的铁鐏铸成了梅花的式样。*
只消看一眼,他就知道这是一把能破云劈海的枪。
他想起他的父亲在院中如何挥枪舞就。
池暮握住了这杆枪,他稍一用力,便轻易将长枪举起。
魏巡一直在观察着这葛衣的少年,他因金吾卫里的内斗,被夺了教习的职位,一身枪法无人问津,被这位郡主以白银三千聘了来,说让他教一个人枪术。
他以为会是昌乐王府的世子,她的弟弟。
那是洛都有名的纨绔,平康坊中的豪客,说不失落是假的。
但魏巡见到了一个不知名姓的小马奴,他轻而易举,举起了那杆乌沉木与玄铁锻出的长枪。
然后他听到那位郡主说:“小马奴,以后魏巡就是你的师傅。”
“我说了啊,若谁欺负了你,你只管咬回去,以后,可别再给我丢人了。”
而那马奴定定地看向那位郡主,最后用力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