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昌乐王府时,芳汀馆里静悄悄的。
露葵等人也正都是青春的年纪,爱玩爱闹,兼之是头一遭来洛都,等闲不会轻易归家。
玄衣的少年早就听到了少女发髻间清越的步摇声,知道是她独自回了芳汀馆。
在月色下,他如灵敏的黑猫,提着赤色的灯笼,从碧瓦上轻巧跃下。
衣袍翻飞,气流掀起他的高高束起的马尾,庭中月如积水空明,他踏在白石板上,与朝笙隔着三尺的距离,微微低头看向她。
“怎么从屋顶上下来的?”
锦鲤照亮了他们的周身。
“池暮。”她仰面与他说话,“你没有和露葵她们去看灯会吗?”
“屋顶上也能看到。”只不过,看的是她那处的灯火罢了。
“是吗?”她声音散漫,噙着笑,“我也想看。”
他嗅到了冷冽的青梅酒的气息。
“那便上去看看吧。”他询问地望向她,而朝笙随意拿起他手中的灯笼,让他腾出了双手。
“我可没有你这样的身手。”打架尚可,逃课翻墙还需要小马奴接着。
池暮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习惯她浑然天成的骄矜,微微蹲下身来。
“冒犯您了。”他这样说着,轻易便打横抱起了她。青梅酒的酒香骤然离得很近,萦绕在他的鼻尖。而她的步摇轻轻抵在他的喉结处,冰凉的金珠沿着脉搏往里滑去。
他有一瞬间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呼吸。
但他同时将朝笙抱得很稳,他掩藏着他汹涌的内心,动作自然得仿佛并不曾对她生出任何心事。
锦鲤灯笼在半空中飞起又落下,烛火灭了,溅出几点细碎的火花来。
说起来好像漫长,但其实很快,他便借力带着朝笙跃上了屋顶。
她的丝履踏在了碧瓦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真上来了呀。”
他听出了她的赞扬,向来疏淡的眼中都溢出了笑:“物有所值的三千两。”
魏巡确实教了他很多。
屋顶的空气格外清净,比之笙歌袅袅的昭阳殿,简直是两个世界。
池暮边扶着她,边抬手拂去了屋脊上陈年的灰尘。
朝笙被人照顾惯了,自然而然地坐了下来。
“只能看到长街上一片亮堂,细细看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她托着脸,声音百无聊赖。
“一个人在这,不寂寞?”
想着她的小马奴,元夕坐在屋顶上,看着其余人热闹,而他只能独自去反复回忆着他的血海深仇,不管怎么看,都有点可怜。
寂寞吗?他垂眼,或许,看向昭阳殿上的月亮时,确实是有点的。
可今夜他不愿再想这些。
她就坐在他身旁。
“但郡主回来了。”他的声音轻淡。
朝笙听到他的话,吃吃笑起来:“这样就行了吗?”
在寂静的夜里,等着她回来,坐在她身旁,便可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