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池暮同她道别,露葵的茶也煎好了。
她托着茶盏,旋身进去,朝笙正歪在贵妃椅上眯眼,一副春日觉懒的模样。
阳羡雪芽的茶香散开来。
春日的阳光又薄又浅,笼罩着她明艳的面孔。露葵看着朝笙微微抿了口茶,神情也松软了几分。
蓝玉打着帘子进来了,道:“元夕一过,府里就来了好些帖子。”
露葵眼睛一亮,问道:“都有哪些人?”
蓝玉也好奇,一张一张的罗列出来:“最早的是城阳公主的,她邀郡主去汤泉宫——那是新封给她的离宫。”
露葵咋舌,天子对这唯一的嫡公主实在是慷慨。
“还有兴平伯府宋五姑娘的,安昌侯府的……”
露葵干脆也上前去看,发现了一张格外风雅的帖子。
淡黄的纸上,用铜绿和金粉勾勒出一棵凌绝壁的松柏,看起来颇有风骨,似乎是男子的手艺。
帖子上,飘逸的行书写着“诚意伯之孙葳州长夏郡陆茂之敬奉”。
诚意伯就是陆丞相,陆家文风兴盛,为官者众,高位者多,故而天子赐了虚爵。
葳州长夏郡是祖籍,茂之是陆嘉木的字。
露葵心想,这小陆公子文绉绉的。
为着朝笙,在青州的时候,她已经十分了解洛都的大族有哪些容貌年纪皆合适的郎君。
不过梅苑外的事情是朝笙和池暮心照不宣的秘密,露葵并不知道朝笙与陆嘉木等人的龃龉。
“竟还有陆家郎君的帖子。”于是朝笙听到了露葵微微欣喜的声音。
陆嘉木用词文雅,说是元日诗会,以诗会友,解释怨结。
似乎元夕宴上皇帝的几句玩笑就让他们泯了恩仇。
朝笙的指尖轻敲在面颊上,颇为无趣的扔开了帖子。
露葵有些失落地问道:“郡主不愿去吗?诗会没有那样多繁文缛节和应酬吧。”
朝笙捡着陆嘉木的事情和她说了。
这小丫鬟听了,露出了郁郁的神情:“这样子啊。”
朝笙乐了:“哪怕不讨厌陆嘉木,就你家郡主我那点子文墨,去了也是丢人。”
露葵嘟嘟囔囔:“去诗会,也不是去作诗嘛。”
“郡主你往那儿一坐,安安静静地饮茶看花都成。”
“谁规定去了诗会都得作诗,也可以……别家郎君为您作诗呀。”
朝笙哭笑不得,感情是让她去诗会上相看了。
她故作不屑,声音冷淡:“陆家门生众多,诗会上多的是依附于他们的文臣门客,寒门书生,没什么好去看的。”
“虽说出身都越不过您,但看一看也成嘛。”露葵嗫嚅,“您也不必只看池小郎一个……”
诗会上的郎君们或许出身不显,但一定都比池暮好,又多少有点功名在身。
她突然想开了,郡主挑个门第不高不低的,出身体面点的,日后也好拿捏。
因是下嫁,郡主想养几个池小郎,未来的仪宾也管不着。
露葵百感交集,面露难色——新城公主声名狼藉,养面首终究不是正途啊。
朝笙刚喝下去的阳羡雪芽差点喷出来。
她勉强着,咽下最后一口茶,艰难看向露葵:“你在想什么?”
露葵一张脸通红:“您总不能嫁给池小郎呀!不就……不就只有这样的法子了嘛!”
朝笙听罢,放下了茶盏,颇为认真地点头:“露葵说得也有道理。”
露葵看得出朝笙又在逗她,气冲冲地洗那茶具去了。
朝笙任露葵离去,声音漫不经心:“也不是不能嫁。”
毕竟孤魂野鬼这么多年,她似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婚礼,天地亲见,山河共证的婚礼。
蓝玉在一旁听着,杏眸中难掩惊色。
城外,初生的春草绵延,砚白踏着马蹄,吃得十分欢快。
魏巡偕着妻子,在城外的饭馆招待他的徒弟。
“这饭馆子开了好些年了,虽比不得荟珍楼里的老御厨,但老板是蜀州过来的,做的菜别有一番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