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丢脸了……空气中似乎还有他的喘息声,但他被巨大的患得患失的喜悲所填满。
“郡主。”他哑着嗓子,慢慢道,“够了……”
不能再放纵自己贪心下去。
朝笙笑了,她今天露出了很多堪称温和的神情,当她收起凛冽的容光,展颜笑时,池暮感觉自己会溺死在这样的温柔里。
他理智仍存,只是有些恋恋不舍的揉着她的掌心。
她并没有一双白嫩无瑕的手。相反,掌心的纹路上覆着薄薄的茧,那是自幼学习骑马而生就的茧。池暮把自己宽阔粗砺的手覆在她的掌心之上,他低声问道:“还痛吗?”
明明已经停止了这个有些冲动的吻,气氛却还有些粘腻,朝笙回答他:“怎么会。”她其实并不在乎那种程度的磨伤。
她的手被池暮反扣,朝笙索性屈起指节,划过他掌心的疤痕,她抬眼看他,发现他的睫羽在微微颤动:“你呢?池暮,我从来没有问过你。”
——不是想要他说出裹着血泪的过往,只是想问他痛不痛。
池暮微愣,在这一瞬间骤然想了很多——他当然是痛的,因为是深刻到成了梦魇的仇恨,支撑着他活过了那个冬夜。
但从某一天开始,他的人生不止有这一件事情来支撑他。
池暮垂着眼,诚实地回答了朝笙:“是很痛的。但是,郡主,我不再恐惧这样的痛苦了。”
明月照他前路,坎坷又如何。
朝笙闻言,回握住他的手,极轻的亲了亲他的唇角,而后一笑:“那就——再亲一下吧。”
池暮一怔,也弯唇笑了起来,虔诚又小心的回应了她。
砚白不满地嘶鸣。它涉水而过,终于也游到了湖心的小岛,然而没有一个人关注到宛如落汤鸡的它。
它本还因没有载稳朝笙而心虚,此时却愤怒地甩着湿漉漉的大尾巴。
水珠淅沥沥地甩了过来,池暮抱着朝笙,全挡住了。
朝笙揉着眼睛,笑得乐不可支:“砚白,差点忘了你了。”
这大黑马更生气了。
朝笙索性伏在池暮的肩膀上笑了个够,那样旖旎的气氛也全散了。池暮耳尖泛红,看向朝笙的眼神却一片澄明,只干干净净映着她的面容罢了。
山火仍在燃烧,天色却渐渐暗了,池暮挥开不合时宜的思绪,起身道:“得寻个落脚的地方。”
这是座荒草遍生的小岛,囿于九巍山外围的湖中。因九巍山是猎山,又有皇族的离宫在此,向来寻常人是不得入的。
皇室每年派人修缮汤泉宫,维护猎场,至于偏僻之处,并无人管。离宫的宫人们向来只在皇帝看得到的地方下功夫。
池暮取出了他随身携带的匕首。
朝笙看着他利落地劈开竹枝,不多时,就做出了两根竹杖来。
“郡主听说过‘三月三蛇出山’吗?”他把竹杖递给她,朝笙接过这被削得半点芒刺也没有的竹杖,轻摇了下头。
“阳春三月,天气转暖,蛇也从冬眠中醒了。”杂草漫到了了腿腹,池暮随意在地上比了比竹杖,“因此不能盲目的探路。”
他翻开杂草,解释道:“这儿曾有小径,就算被草木掩盖了,也依稀能见些轮廓,想必在作为猎场之前,九巍山里是住过人的。”
“郡主,还请跟在我身后。”
他声音平静,却包含着让人信服的能力。
但他也确实说对了,有数不清的土地被皇族所占有,原来的百姓或卖身为奴,或远走他乡。九巍山也是如此。
当下土地兼并之风严重,一层一层盘剥,某种意义上,皇帝就是最大的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