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周鹤亭先头的妻子又与他家里沾亲带故,没了林朝笙,通海银行的代理人舍他其谁?
周寅竺还想再说几句,最好叫这小寡妇羞愤欲死殉了亡夫,然而周暮觉却开了口。
“四伯公,您也知道,她是父亲的妻子。”周暮觉声音淡静,“父亲刚去,便有人冒犯他的妻子,冒犯周家的脸面,您反倒教训起受害的她来——”
“实在荒唐。”他看向周寅竺,那双桃花般的眼睛分外冷然。
“你!”周寅竺语塞,手中拐杖连连敲击着灰白的大理石地面,“若不是她无德——”
“够了。”周暮觉虽年轻,却也能在腥风血雨里替周鹤亭守业,因此自有一番迫人的威压。
周寅竺觉得面子大失,意识到自己刚刚太急迫了。
而他那个侄孙始终神情寒肃,语气淡而平:“四伯公今日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周家旁的人见周暮觉给了台阶,立马搀着周寅竺走了下来:“大少爷说的是,您前前后后忙乎了好几天,该歇会儿了。”
周寅竺终于气平了些,冷哼一声,拄着拐杖离开了。
看客们相顾无言,却在彼此的眼神中知道,原来周鹤亭的儿子是议无可议的掌权人。
周暮觉很快便收起了身上的冷然,他放眼一望,大厅中人皆神色各异,淡声道了句“见笑”。
他身侧的继母终于开了口。
“少爷,我还是进去守灵吧。”她微微退开了几步,周暮觉略略思索,知道她还是受了惊。
他自知自己与她关系尴尬,遂道:“那您守上半夜,父亲明日下葬,届时您还需到场,不要生熬一夜,下半夜我去守灵。”
他一句一句给她解释清楚。
朝笙如释重负地点点头:“我晓得了。”
她转身离去,墨色的旗袍轻转。
周暮觉忽又道:“太太,方才的事情以后不会有了。”
朝笙身形微顿,仍是道:“我晓得了。”
她逃也似地走向了灵堂,到底是被刚刚的事情吓坏了。
周暮觉很快收回了眼,上前去迎过来问询的上峰。
那朵白色的山茶花却在脑海中晃了好一会儿。
他自知,他与这新寡继母毫无血缘关系,年纪又太相近,以后是要长长久久地避着嫌的。但她太怯弱了,周家群狼环伺,她毫无依仗,很难立足。
“你父亲葬礼后便回北平吗?”友人的声音响起,“不过,那条你占了不少投资的铁路修得很顺利,既然是从济南通到海市,不回北平,行事也方便。”
国民政府一直说要增一条南北的铁路,然而如今长江两岸的军阀对立,谁也不肯让谁。一天到晚嚷得不是军费便是赔款。
修铁路?早八百年。
最后,国民政府让出一部分经营权,找社会各界筹款去修了。
他接过话:“我须得先把家中事情料理好。”
友人笑了:“是了。毕竟是赫赫有名的通海银行。”
他们都知道年纪轻轻便去北平谋出路的周暮觉,其实本可以直接继承财富泼天的通海银行。
修铁路一事,有人看中了其中的利,犹豫不决,跃跃欲试。
周暮觉是个天生的生意人,却知道南北割裂,添一条铁路,于两地民生有利无害。
他是头一个出资的。
现如今将要修到海市了,索性自己先留下来。
何况,家里的事情还有很多要去做。
周暮觉得知,父亲留给林朝笙的大多是恒产,并一些银元,并不足以让她一生无忧。
因此,如果她要通海银行,那就让人教着她去管,如果她——
他想起赵东阳的解释,知道她原先在学校里读书,也是有许多同龄同学的,虽然赵君儒这种,很不入流就是了。
如果她要继续念书,要回学校,乃至要自由的生活,摆脱“周太太”身份的束缚,他也都会替她安排好。
周寅竺所谓的“妇德”“贞烈”早该随着清廷的灭亡化作灰飞,没道理继续束缚民国九年的女子。
周暮觉很快便做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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