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柳闻言,有些忧心:“您先前不怎么同那些太太小姐们交际,一个人去,不知会不会无聊?”
“阿柳,可别把我当小孩子看。”她上了车,笑道,“没关系的。”
引擎启动时,朝笙朝阿柳挥了挥手,心中却在想——周暮觉还要躲她到什么时候?
不过这次倒是朝笙误会了周暮觉,他今天确实是因为银行的事情耽搁了些时候。
先让阿忠给家里带了话,他才略放下些心,去忙手里头的工作。
也有一瞬担心,久不参与这样的社交的她是否会不适应,但又觉得这样的想法有些看轻于她。
等他到了段家时,宴会已经开始了。
驶入花园内的道路,能看到前方灯火辉煌的别墅,别墅前,停着一排排进口汽车,整个海市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
车刚停好,段家的佣人上前替周暮觉开了门。
听得这青年温声的道谢,佣人还愣了几秒。
“周行长,你可算来了!”
耳畔响起主人家的声音,佣人连忙退了开来。
“段先生。”周暮觉抬眼看去,从台阶上下来的,是段家如今当家的段芮年。他的姐夫李淮麟如今拥兵自重,他则借着战争渐渐垄断了南边的运输。
铁路的生意他姐夫李淮麟也想要,但那是从北边修过来的,段家替李淮麟奔走,最后是周暮觉先入了局,段家才也寻到了由头。
“来迟了,还请见谅。”
段芮年哪里会生气,一则周暮觉提前与他打了招呼,二则这比他还小了七八岁的青年,生意处事都滴水不漏,实在叫他欣赏。
通海银行在他手里,只会更上一层楼。
段芮年是有心结交的。
“哪里的话。你来,我便很开心了。”
二人一道往别墅的宴会厅中走去。
一路上,有许多认得周暮觉的人纷纷上前来打招呼。
通海银行的新行长,炙手可热。
可这个青年在社交场上并不活跃。他既不打牌,也不听戏,至于舞厅花楼更不见他去,从前他父亲周鹤亭好歹每周会去教堂做礼拜,要找这位周行长,却只能把帖子送到周家,或者银行。
但这两个地方都不是玩乐的地方,无法很快和人拉扯起交情,因此,今天段家的宴会反倒是绝佳的机会。
段芮年走在他身侧,面上带着笑——周暮觉一面同他说话,一面又游刃有余地应付着搭讪的人,居然丝毫不见混乱。
手段性情都是一等一的好。
他却不知道,这青年心中难得的有几分不耐。
人际交往,避无可避,但周暮觉想尽快看到朝笙。
——他不过刚到段家,便已被扰了好几轮,她独自一人,不知能否招架得住。
知道应该相信她,但周暮觉无法不关心。
宽阔的宴会厅在眼前展开,灯火照亮了雪白的穹顶。衣香鬓影,人影憧憧。
段芮年的声音不无自豪:“这次宴会,海市数得上号的人都来了。”
周暮觉轻应了声,目光向前看去。
水晶灯下,光华落满。远山紫的旗袍勾勒出女子亭亭的身影,她站在巨幅的油画下,手里执着玻璃的酒杯。
有人簇拥在她的周身,同她搭话,她身上不复初见时的怯弱,一颦一笑都从容。
周暮觉想,山茶花与珍珠,果然衬她。
段芮年察觉到他的目光,也跟着望了过去,笑道:“你家中笃信上帝,这幅油画不知你听说过没有?叫《月桂树下的圣母》,是我高价从欧洲辗转拍得的。”
“当日一见,便被圣母恬静神圣的面容吸引,很美,对吧?”
其实真正信教的只有去世了的父亲。
周暮觉静静地望着朝笙,轻声道:“是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