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的寒意瞬息便收敛。
虽容易炸毛,但——还挺好顺的。
剑修某种意义上也算省心。谢玄暮忍不住这样想。
朝笙的声音忽而响起:“你在帮她。”
谢玄暮漫不经心:“怕你闹了这场丧事,到时我又要收拾烂摊子。”
诛邪是天职,然而除此之外,谢玄暮并不希望朝笙沾染太多俗世因果。
朝笙却说:“我知道的。”
谢玄暮俯眼,望向师妹认真的神情。
她有一颗澄明的剑心,却不能洞明细微的人心,因此活得格外随心所欲。
方才说出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不知为何,比谢玄暮听过的所有赞美恭维都动人。
他没再说话,嘴角却轻轻勾起。
偶尔也希望,她知道得多一点,再多一点。
譬如此刻。
*
两家人很快被带了过来。
死了儿子的妇人见到城主身旁有两个玄门打扮的人,猜测应是青云宗派了弟子过来。
一双老眼早就哭得发胀,转眼又落下泪来。
“仙师!替我主持公道啊!我那儿子被害死在了新婚夜。”她哭得切切,指尖一转,对着那披麻戴孝的年轻女子,“定是她招惹了什么晦气东西!不然为何死的只有我儿?”
那女子垂着头,默不作声地躲在父母身后。
谢玄暮看向那女子,道:“新郎死前,可有异状?”
女子瑟缩了一下。
她父亲低声道:“妙娘,你只管同仙师说,必不会叫你白白受冤屈。”
妙娘这才开了口:“我……我也不清楚。
妙娘的声音哑得惊人。
“七日以前,本是我与柳郎的喜事。我在新房里等他。红烛照着,他喝了好些酒,摇摇晃晃地进来。”
“他用喜秤挑了我的盖头,红着脸冲我笑。我怕他醉得太难受,想让他先喝一碗解酒汤。”
“结发合卺,什么意外都没有。可突然他就不省人事了,我怎么唤,也唤不醒。再醒过来——”
她哽咽着道:“再醒过来,他便——已不在了。”
身首异处,剜心而亡,死得极为痛苦。
她的婆母按捺不住了:“必然是你害了他!你招惹了什么脏东西!害了他!”
“本来八字也不合,是他非要娶你!是他非要娶你……我和他爹才点了头!”
妙娘眼泪汹涌,失了言语。
城主也说,柳郎死时浑身都是邪气。她是个凡人,并不懂得修道者口中说的这些。
可他们确实八字不合,而她在出嫁前才生完一场病——也许,真是她不吉利……
淡金的法阵骤然亮起,落在妙娘的身上。她怔怔望着仙家术法,局促得不行。
符文流转,灵力荡开,原本焦灼的人只觉得心清目明,
朝笙记得,雪夜时,谢玄暮便是用这道符文清醒了村民被如意鬼母影响的神智。
其实只消一眼,就知道妙娘确确实实是个毫无灵力邪气的凡人。
在场的人都被这般神通慑住,便见那仙师淡声道:“她并未被邪气附身,此事确实与她无关。”
披麻戴孝的妇人愣愣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玄暮不欲多言,他望向城主:“其余的人,都是一样的死法吗?”
卢远鸿回过神来,忙道:“都一样。皆是身首异处,剜心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