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没让明光峰的猴子们拦住她的路。
剑修有一颗过于直道而行的心,从前既然心无所属,自然对与谁合籍没有意见。
但一切都在昨夜的雪、在五年一瞬的幻境中变得不同。
她这样想,便这样做了。
于是廊下的鲤书亮起,少女剑痴传信给了她的师尊。
“元婴了吗?”
徐不意向来是话少而性情寡淡的模样,此刻的声音却带了几分暖意。
“我于北川观剑意,偶得六尺雪蝉绡,已炼成一道法器,正好作你结婴的贺礼。”
对于这个弟子,从来是骄傲与愧疚兼有。
朝笙谢过了徐不意,而后在廊下屈膝而跪。
徐不意听到了“咚”的声响,那是膝盖撞于黄花梨木的声音。
“师尊,我有喜欢的人了,我想解除合籍之约。”
声音字字清晰,隔着鲤书,北川大雪里的徐不意忽而感觉到寒意。
修为已至化神巅峰的他当然并不会冷。
这寒意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
“朝朝。”半晌,剑仙的声音响起,徐不意仍如幼时那般唤她,“你决定了吗?”
他也不问原因,不问那个人是谁。
朝笙再叩首。
徐不意望向北川漫天的风雪,知晓自己到了该回青云的时候。
剑仙自冰川之中拔剑,重新背上了剑匣。
*
北辰峰,离光殿。
裴洛未曾料到,自出关后第一个见到的后辈,是那个天生剑骨的少女。
素衣的少女恭恭敬敬地给她行了一个弟子礼。
周围的长老面面相觑,实在很少见到剑痴这样的做派。
高坐主位的青衣女子俯眼,指尖轻敲在扶手上。
“还未贺你元婴。”
她慢慢露出个笑来:“想必若游也替你高兴。”
她自然知道,裴若游的真心确确实实都给了这心中只有剑的修士。
然而朝笙解剑,跪在了离光殿冰冷的白玉地板上。
“弟子朝笙,有违誓之心。”
裴洛的指尖顿住了。
长老们感知到不寻常的意味,明光峰长老厉声喝道:“丫头,别犯浑!”
“容璋真人,别急。”裴洛看向朝笙:“你且说完,要违什么誓。”
“弟子不意于合籍,望宗主成全。”
果然。
说是望她成全,然而声音清冷,颇有撞南墙也不回头的决心。
这声音啊——和徐不意如出一辙。
师徒二人,修的是极寒的剑意,连性情都如冰般坚硬、寒冷。
裴洛一哂。
“当年你起过誓的,取了心头血,敬告了天地。”青衣的女子声音缓缓,似是警告。
合籍是大事,神魂刻下姻缘印,天道都会见证。
未合籍,誓已成,轻易违背,便要背负因果报应。
朝笙将剑放在白玉砖上,长叩首。
剑修都是这般硬得令人难受的性情。
也许是因为对徐不意的厌恨,裴洛渐渐对这个她看着长大的晚辈也少了喜爱之心。
那副剑骨——
当真可惜。
她垂眸:“既如此,上朱厌台,偿因果。”
容璋真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恨声道:“发什么疯?朝丫头,元婴了不起吗?七十二道雷罚,能打去你大半的修为,不要命了吗?!”
她回身,对裴洛急声道:“她就是个痴儿!脑子里只有白露,宗主何必同她计较。”
然而跪在离光殿中的少女再度开口:“弟子朝笙,不忠不孝,负恩背誓,愿受朱厌雷罚,解合籍之约。”
裴洛抬手,青山尽处,百丈绝壁之上,朱厌台的法阵缓缓亮起,容璋真人望向玉阶下站起来的少女,神情一片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