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怨归抱怨,宣珩自个儿是很满意他想出来的故事的。
索性棋也不下了,横竖下不过时暮——上神烛阴如今有个温淡从容的性情,唯有下棋时,分毫不让,落子皆是杀伐。
宣珩撑着脸,看着朝笙以手掐诀,和时暮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青年微微低头,白发垂落在肩上,在阳光底下镀上了浅浅的金边。
宣珩看乐了,没想到万事不经心的上神烛阴,“长辈”确实做得得心应手。
而淡色罗裙的少女侧耳听着,很快露出了然的笑来。
她悟性很好——时暮心想。
天帝邀请他来学宫时,曾以自豪的语气说:“长晏亦是五爪金龙,生而要当大任。”
又说:“我那次子,虽有些顽皮,却天资聪颖。”
他听罢,默然几瞬,却发觉天帝没有提及小蜉蝣的意思。
他问:“三殿下呢?”
天帝赧然一笑:“小女任性,大半天族术法皆不擅长,怕是会让上神太费心神。”
“不会。”时暮说。
天帝便露出高兴的神情:“既如此,他们便都一起在学宫听上神的教诲吧。”
时暮便因此多了很多个学生。
九重天里,人人都说三殿下命好。
父君疼爱,母后宽宏,太子兄长亦袒护。
但如果真得父母慈爱,其实,凤燃的那句“野种”并不会有说出口的机会。
时暮远离喧嚣太多年,性情越发通透。
月色下,看到她报复凤燃时,也并不觉得她的性情是否太乖张,太锋利。
反倒高兴。
寄人篱下的小孩子,要懂事,又不能太懂事。
只知道懂事,就会被欺负、被忽视。
他垂眸,看向了她掌心明灭的光芒。
*
天魔的力量在识海翻涌,朝笙清晰地发觉,比之庭院里跳过千万遍的祭舞,她更热衷这样的事物。
有力的、足够成为她底气的事物。
诚然她顶着九重天帝姬的名头,诚然她是长晏的妹妹,诚然她不畏惧凤燃——可她依然渴望这样的力量。
“我都明白了。”
朝笙合上掌心,术法熄灭。
她的声音是纯然的快乐。
“只是——”
时暮听出了她的欲言又止,望向了她。
“上神为何这么了解天魔一族的传承?”
面前的人眼神真诚,时暮却难得有几分心虚。
几万年前,烛阴曾杀天魔。
他背上还有一道不可扭转的伤痕,来自于天魔中的佼佼者。
上古大战,没有正邪,只有立场。
年方五千的三殿下,对于这场战争没有概念,求知欲旺盛地看着自己的老师。
“从前与天魔一族,也算老相识。”
时暮声音温淡,在棋盘落下一子。
对面的宣珩乐不可支:“噗,这话说的——还挺爱护晚辈幼小的心灵。”
“三殿下,要是在上古战场上,您和上神可就不会是师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