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角上迫不及待地涌出热意。
这样的灼热实在陌生,朝笙的手落下时,谁能想到,烛阴的灵魂狼狈到战栗。
几万年来,没有人触碰过他的角。
清浊未定的上古战场上,曾有不少鬼族的将士试图削下他的角做战利品。
还未靠近,便被察觉到他们意图的自己用炽焰烧得灰飞烟灭。
当年,他的对手邕巳火冒三丈,言他忝居神位,却残暴不仁,生生夺了那些鬼族的轮回。
他懒得和这好战的疯子解释原因。
仍有执迷不悟的,通通烧了个干净。
自此上古战场上的神魔妖鬼皆心照不宣,赤龙烛阴的角,谁都碰不得。
角自额生,经由商阳,连通心脉,汇之鼠蹊,触而——
触而情动。
但几万年后、年少的朝笙全然不知道。
他向赤水飞去,脑海中浮现出她无忧无虑的眼眉。
九重天的天族,就是当年女娲座下驭车的那一支。
龙类天然明白角不可触。
可那群龙,谁能说与她这样隐秘的事情呢?
到底是他荒唐。
思绪越发混乱,他觉得自己下作而不堪。
活了几万岁,却连这样的事情都忍不了。
腹部的热意翻涌,四下蔓延,龙鳞越发殷红滚烫,简直如同要烧起来一样。
少年时也曾怀着好奇,碰过额上的龙角——那时,也有这样狼狈的反应么?
时暮已经记不得这样遥远的往事了。
又疑心自己是否旧伤未愈,法力倒退,不然,为何如此不堪——
他寻得了理由,觉得很有道理。
定是陈年的旧伤作怪,因此他才心乱如麻。
风声呼啸,搅乱思绪翻江倒海。
云岚纷纷被冲破,龙尾垂天,遮蔽明月,赤色的蛇身坠入了大泽之中,轰然水响,拍落了无数山南的桃花。
寒意飞快涌了上来,冰冷的赤水胜过一切堆雪结霜的术法。
他终于能够变回人形,在水中求得解脱。
气泡从耳畔漂浮而上,与银发相勾连,又在他眼前破开,化作剔透的珠子散去。
他往下沉去,却仰头看到,亘古的明月穿过赤水,融化成一片潋滟的波光。
活了几万年的神只怔怔地想——
以后,还是编个理由与她,别再去触碰这双龙角了。
那一霎的肮脏恶念,险些亵渎了这样好的月亮。
天星如水,落满寂寂的钟山。
长廊底下,抱着泥炉的宣珩幽怨看向皑皑的白雪——
自己这是被落下了么?
他们是不是去赤水边钓鱼吃去了?
这样的天气,在水畔寻个亭子,再烧一锅热腾腾的鱼汤,温酒煮雪,简直是天作之合。
他气冲冲地站了起来,打算去赤水畔寻时暮的麻烦,却见远处立着道幽幽的黑影。
借着月光,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的司命星君小心看去,而后对上了一双暗金的竖瞳。
青年湿发披衣,赤足踩在雪中。
“时暮?”他吓了一跳,“你莫不是钓鱼,而是下水捞的?”
水痕自下颌滴落,淌过一枚赤色的小痣,青年喉结滚动,最终哑声道:“并未。”
他转身,往重重的宫阙走去。
徒留宣珩一人茫然。